那段時間,周徵言和楊海漣他是和陳潤茗同宿舍的、並與之相處得最好的一個男生)商量了,開始輪流承擔了陳潤茗的生活費。實習工資一打到卡上,她就會取300匯給他,——集團是管吃住的,她可以再省省。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次年的3月份。)
而那段時間,周徵言也沒有再給家裡寄錢。有一次在電話裡,她對自己的母親說:“陳潤茗現在家裡有難,我們幾個處的好的同學,能幫的,都幫了。”
母親沒有說什麼,只是問她:“言言,你弟弟剛讀高中,也要用錢。你幫你那個同學的時候,有想過自己的弟弟嗎?”
周徵言忽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好似自己被人當場扇了一耳光一樣。
——你有想過自己的弟弟嗎?
她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裡也有點難過——她匯工資給陳潤茗的時候,似乎確實沒有考慮過家裡的弟弟;是不是,自己對家人太過於薄情了呢?
但如今陳潤茗家連房子都沒了,自己給他些生活費,有錯嗎?
周徵言嘆了口氣,很認真地想了想,對著電話,平靜開口:“媽媽,我把工資給他的時候,只是想幫他,——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但現在你問我,那我現在的想法是這樣的:他離家三千里、一個人在學校,如果他有個什麼事,他的家人遠在千里之外,肯定不能第一時間趕過來幫他。
——可我的弟弟,容容他不一樣。小弟他讀高中,離咱家就半個小時的車程,他也確實離家近。如果他有了什麼事,媽媽,他還有你能幫他。
所以,這個時候,我只能先顧著陳潤茗,因為他的家人,現在真的已經顧不上他了。”
母親聽了周徵言的這番話,在電話裡未置一詞,此後,再沒和她提起過這件事。
但從此開始,周徵言卻感到了隱隱的不安,自己對家人,是不是太那啥了?唉,她也不知該說自己什麼好了……
時光如砂礫,無論怎麼去挽留,仍是執拗地自人們的手指尖流逝。天氣仍是馬不停蹄地往熱裡走,不管人們的悲歡喜樂如何,天地還是一天24小時的過。
有道是“世間好物不堪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終於在5月份過了一半的時候,周徵言又成了一個人,因為陳潤茗忽然提了分手,甚至,還約她來學校一趟。也許,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當面講清楚的吧。
後來,他們在老校區餐廳前的小花園見了面。
周徵言記得,那天無風,天氣晴好。兩人在草地上站著,腳下的草坪十分柔軟。她一開始就低著頭,拿腳尖輕輕地蹭著那些青草,她不太敢看陳潤茗那時的神色,怕自己會受不住。
這個小花園種了好些櫻花、芒果等觀賞性極佳的樹木,也種有好些凌霄花,長長的藤蔓從高高的白色花架上垂落下來,隨風微微飄動。奈何這麼美好的景色,此時的他們卻再也沒了觀賞的心情。
陳潤茗垮著肩,在對面默默地站了許久,才說:“……現在別說我了,我們家也連房子都沒有了。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給不起你。言言,你……我們分手吧.”
儘管,在電話裡已經知道了結果,可被人給當面說了這麼一句‘分手’,周徵言卻還是呼吸一窒,眼眶隨即就有些發酸,還有些澀澀的脹痛,那些拼力壓下去的情緒,就像蟄伏的小獸忽然甦醒了一般,張牙舞爪地在她的心頭翻滾——心裡,怎麼這麼疼呢?她低下頭,不願意脆弱的樣子給人看見。
而在那個瞬間,周徵言竟然想起了他們兩個在上個月剛剛經歷的那個擁抱。
——那在她看來,已經算是親密關係了。
——如果,兩人之間沒有那個擁抱,她也許真的可以撕毀那份契約,去重新追求慕容語一次。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就算只是一個擁抱,那也是肌膚之親,她也不能再騙自己——說自己和陳潤茗,毫無沾染;說自己和陳潤茗之間,還是清白無辜。
如今,似乎一切都回不了當初了。
周徵言依舊用腳尖輕輕地蹭著那些青草,心想:這草坪真柔軟啊,可這心,怎麼,有點疼呢……
一股煙味飄了過來,帶著一種乾澀的味道——對面的陳潤茗似乎在抽菸時,就已經往遠處挪了幾步,他知她一向不喜這煙味,抽菸時總是離她遠遠的,可煙味還是彌散了過來。
沉默了不知多久,周徵言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天邊悠悠的響起,帶了一絲壓抑的暗啞:“……阿茗,你考慮了這麼多天,就得了這麼個辦法麼?”
“我家連房子都沒了,我也什麼都沒有……分手吧……”
周徵言打斷他:“你說個期限,我等你。你家現在急需用錢給大哥做手術和後期治療,這我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分手呢?”
陳潤茗痛苦地搖搖頭,說:“第二次換腎的費用也是二十萬。這就算了……我哥術後還要化療,還會需要好多錢……我已放棄了專升本——雖然考上大學,我的家人都感到很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