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逝入冬,花盡葉落。晨操時總是一片白茫茫的濃霧,連落在地上的枯黃落葉,都結了一層薄薄的新霜。
早自習,朗朗的讀書聲裡,班主任趙越進了教室。他穿著一件深灰色外套,同色系的淺灰色襯衫,還打著一條紅白相間的花色領帶,看上去溫文儒雅,沉穩內斂。
在周徵言的印象裡,趙老師穿襯衫的時候多,但他平時似乎不怎麼愛打領帶。今天竟然打了一條花色領帶,雖然看上去很好看很出彩,也讓她一時之間感到好奇,就多看了幾眼。
同學們也都在看他。
趙越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在教室裡轉了一圈,經過周徵言身旁的時候,她看到那條領帶竟然是用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珠子編織成的。
——用小米珠編織成的領帶,周徵言還是第一次見。
好別緻。
快下課的時候,趙越走上了講臺,雙手撐著桌子,望著班裡的學生,說了這麼一段話:“同學們,劉恆文明天回來。他有嚴重的心臟病,咱們大家要友愛一些,儘量照顧他一點,不要刺激他。但是,”說到這裡時,趙越頓了頓,他環顧了一下班裡,再次開口,“也不能讓他察覺到我們是在照顧他,免得傷及他的自尊心。大家能做到嗎?”
開學以來,趙越在高一四班就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存在,學生們不曾見他發脾氣,也不曾見他疾言厲色;上課時他的言語也是從容舒緩,娓娓道來。
今天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他說話的語氣如此鄭重,鄭重的甚至都有些嚴肅了。
但毫無疑問,趙越這番話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他的學生劉恆文有著心臟病,畢竟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關照學生們平日裡多照顧他一下,總是好的。
誰都不希望劉恆文再出什麼意外。
那個早上,在班主任趙越期待的目光下,高一四班的六十多名學生,像希望得到老師誇獎的幼兒園乖寶寶一般,異口同聲的回答了一聲:“能!”
次日晨間,濃霧瀰漫,它帶著微微的寒意,在校園裡翻騰繚繞,大地像是被在水中浸潤過,溼漉漉的一片。進教室晨讀的時候,都似乎能看到白色的霧氣自門口飄進來。到了吃早飯那會兒,霧氣漸漸開始消退,甚至能看到淺金色的陽光了。
趙越老師出現在走廊上,還有一人隨同在後,那人身形挺拔,個頭比趙老師還要猛一點。等他們走近了,周徵言才看清,那個人是劉恆文。
時隔月餘,他依舊鴉發黑黑,面容白淨,但與之前相比,他似乎胖了一點點。
周徵言就想:這大概是他住院時,被家人用營養品給補的吧?
劉恆文那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外套,他的身後是硃紅色的教室門,顏色對比鮮明,襯得他清新水嫩又朝氣蓬勃,比他暈倒那天不省人事的情形好太多了。
趙越老師看著他,語氣溫和地說:“劉恆文,你自己選個座位吧!”
高三以前,四班的學生們都是男男、女女做同桌的,當時班上尚有幾個空位。周徵言的座位在教室的第四排,第三列,她後面的課桌上,當時只有一個男生,大概是年代過於久遠,她竟記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記得這個男生姓張。
劉恆文就在張同學的右側坐下了,也因此成了周徵言的後桌。
班上的同學們,圍在劉恆文的課桌旁,噓寒問暖。周徵言沒有回頭,但她能聽到他極有禮貌的回覆和答謝著他們。等人群散去了,女孩兒也回過頭去,打算問候下他。——老班都事先交代過他們了,作為同學,要表示一下關心嘛。
劉恆文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挺鼻埠,俊美無雙。
周徵言問:“劉恆文,你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