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秋月又滿,城闕夜千重。
方凡、高晉離一路北上,也不敢寐,黑衣人一路北上,馬不停蹄,而此刻身在廬江的陸振明,也徹夜待在書房,等候金陵傳回的訊息。
眼見燃燒了一夜的火燭將要熄滅,陸振明長嘆一聲,緩緩站起身,再次提手將燭芯剪短,燭火將陸振明的影子映在牆上,燭火晃動,影子像是一個巨大而佝僂的怪物要將火燭吞噬一般,自從接手陸家以來,陸振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焦灼過,陸寧的生死,陸家的安危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來。
陸家,廬江第一家族,自前吳起,出過三代重臣,最高曾坐到兵部尚書一職,深受歷代當權者的青睞,可以說是實打實一流世家。
然每次陸振明看到牆上掛著那把楚帝賜給陸家的寶劍時,他都會伸手取下,如現在這般,抽出長劍,冰冷的劍刃上映出陸振明那雙陰鬱的眼眸,也映出他眸底的野心和期望,陸家不該只是廬江第一望族,他更應該像王家一樣,成為整個南楚首屈一指、舉足輕重的大族。
可一個地方家族想要崛起,單單隻有名望還是不夠的,他們還需要功績,還需要足矣讓楚人銘記的功績。而功績這種東西,向來是可遇不可求的,天上不會掉下餡餅,與其在廬江枯守等候,倒不如主動出擊。
因此陸振明決定親自動手去創造那個攫取功績的機會,於是他在充實陸家實力的同時,故意將陸家的實力劇增,有與王家一爭長短的野心放出,趁機招攬幕僚,淬鍊私兵,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朝廷又或者實力足夠的敵人注意。
果然,當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這間書房,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陸振明笑了!看著對方手裡握著的陸家‘鐵證’來遊說他歸附北燕之時,陸振明並沒有覺得驚訝,反而在心中升騰起極度的竊喜,他想要以此機會為陸家搏一個未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陸振明這一局棋還沒有鋪開半展,便已經滿盤皆輸!凌塵,一個曾經葬送楚國太子的年輕人,不僅順利帶回了慕容秋瑟,破了北燕佈局,還藉機揪出了隱藏在南楚的內奸,使得各方都陷入了被動當中。
他也因此陷入了兩難之地,不知該如何抉擇,但當那個黑衣人再次出現,邀請自己幫忙營救慕容秋瑟時,他只得硬著頭皮去赴約。不過當黑衣人在茶館裡表現出對凌塵的不屑姿態時,除了讓陸振明臉色難看外,也讓他暗暗心驚,對方居然存了想要殺掉凌塵的心思。
凌塵是誰?那可是翊王的徒弟,蕭康內定的女婿,更是長公主蕭雪芯歷經萬難相保之人,假如凌塵死了,天知道蕭軻跟蕭雪芯這叔侄倆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他是有野心,但他不傻,並沒有準備叛國的準備。於是他將自己的兒子送到了凌塵身邊,除去幫忙營救慕容秋瑟,還肩負著監視凌塵跟黑衣人的動向,自己則在廬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以防到時事情敗露,一家人連條退路都沒有。
回憶到這,陸振明把長劍重新插回劍鞘,拎起沸騰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茶香嫋嫋向上升騰起熱氣,還未送到嘴邊就被一個侍衛打斷。
“主公,公子來信了。”
侍衛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推門而入,等他見到陸振明那雙陰沉沉的眼睛時,侍衛不由得心下一慌,雙腳驀然一軟,跪到在地。
“這是做什麼!”陸振明放下茶杯,收起混亂的思緒,眼神柔和,彷彿剛剛的陰霾和殺氣只是那個侍衛的錯看一樣。
“行了,把信遞過來,退下去吧。”
“喏!”心驚膽戰的侍衛趕忙起身把信放到桌案上,隨後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