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落淚了:“孫書記,您的心情我們理解,我們也盡心盡力了,這一點湯書記可以作證!可……可是,孫書記,科學就是科學,它有時就是這麼無情。”
湯平也彙報說:“孫書記,這一個多月我們真是竭盡全力了。”
孫立昆不好再責備湯平和醫生們,拖著沉重的步子在室內走來走去,走了好半天,突然打定了主意:“我看這樣吧,讓存義到省城去,我來找最好的專家參加搶救!我就不信他挺不過去!戰爭年代,他傷得那麼重,不還是挺過來了麼……”
院長為難地說:“孫書記,劉存義的情況已到這一步了,只怕動不了。”
湯平也說:“怕路上出危險。”
孫立昆仍不死心:“那好,等情況稍微穩定一些就給我送省城!”
湯平答應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孫立昆離開陽山的當天,劉存義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這一次,劉存義永遠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臨終連句遺言都沒留下。
劉存義去世的訊息一傳出,紅旗礦的幹部工人就坐著汽車、騎著腳踏車趕到了陽山市內的局醫院,有的當班工人連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局醫院門口裡三層外三層聚集了近兩千號人,等著最後再看他們的礦長一眼。各式各樣的花圈堆成了山,一直襬到對過的街面上。
湯平當時正在組織治喪會議,看著醫院樓下越聚越多的弔唁礦工,當場決定打破慣例,為劉存義舉行最隆重的葬禮。湯平滿臉是淚,對局黨委一班人說:“看看吧,礦工們都來了,都來了!我們誰有這麼大的感召力?現在大家明白這位礦長對我們意味著什麼了吧?這位礦長是‘七一八’井下火災的唯一死難者。沒有這位英雄礦長的死難,就會有十九名礦工的死難!”
孫成蕙已是悲痛欲絕,撫摸著劉存義滿是槍傷和燒傷的軀體,痛哭不已:“……存義,你不能走!不能就這麼走啊!咱的好日子才開始,你咋就走了?!咱不說好的麼?等你出了院,咱再到北京、安徽,把咱工作、學習過的地方再好好看一看!你咋這麼不守信用?!”
劉援朝直到這時,才把劉**的遺像擺到了劉存義身旁。
孫成蕙指著劉援朝、劉勝利、劉敢鬥、劉盼盼,還有劉**的遺像:“存義,你睜開眼看看,孩子們都來看你了呀,連盼盼都來了,還有小**!小**比你早走了三十二天呀!存義,我不是存心想瞞你,我知道你的軍人夢都寄託在咱小**身上了。我怕你受不了呀!”
遺像上,二十四歲的劉**在向雙目緊閉的劉存義微笑。
孫成蕙哭訴著:“存義,你說了,咱小**也叫你頂住,你咋就沒頂住?你還像個團長麼?像麼?!七月十八號被燒傷的不是你一個,咋就你一個人沒頂住呢?虧你還是礦長!”說到這裡,孫成蕙撲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子,又衝著劉存義的遺體大聲說,“存義,你看,紅旗礦的工人都來了,喊你去上班,去下井,帶著他們去為國家挖煤!你不老掛在嘴邊說麼?煤炭是工業的糧食!”
孫成蕙撕人心肺的哭訴聲,劉存義永遠聽不到了……
三天之後,礦山汽笛破例為一個深受愛戴的英雄礦長長鳴起來。紅旗煤礦八千礦工在湯平的帶領下,排著氣勢磅礴的幾路縱隊為劉存義送了行。隊伍最前面的靈車上,孫成蕙手捧劉存義的遺像,像尊莊嚴的塑像。
劉存義就這樣走了,是陽山礦務局紅旗煤礦的八千礦工以最隆重的禮節將他送走的,許多礦工在追悼會上痛哭失聲。嗣後,湯平告訴孫成蕙,這樣隆重的葬禮過去從來沒有過,以後只怕也不會再有了,劉存義的去世,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許是一個時代的終結。然而,孫成蕙不知道,劉存義究竟算是死在戰場上,還是算死在她懷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