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內監小心翼翼地取出貼肉而藏、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副紙箋,呈給了宇文睿。
宇文睿開啟它,只一打量,便認出來是壽康宮太皇太后慣用的紙箋。她臉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也顧不得禮儀了,以最快的速度展開——
同景氏速歸京。
只有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筆勢不穩,字跡邊緣顫得厲害,可以想見寫字的人當時是何等的急迫與病弱不堪。
這是太皇太后的親筆所書,宇文睿認得。尤其是,字下面還有太皇太后的私章戳印。如此,便確定無疑了。
宇文睿的心又沉下去了幾分。
這是令她和景硯火速歸京的懿旨,由此可推知太皇太后眼下的病勢是何等的重,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而她和景硯都不在京中,只有吉祥還小,北鄭初平,御駕在外,京中人心難免不穩,極易生變生亂。
宇文睿做了多年的皇帝,對這其中的關節一想便便知。她轉手把紙箋交給了景硯,她還有話要問這名內監。
景硯接過,只一眼就瞥見了“景氏”兩個字,不禁一痛。
果然不愧是曾母儀天下之人,不愧是段氏女……景硯苦笑:身染重病,性命垂危,還惦念著大周江山的穩固,還沒忘了……生分!
如此想著,景硯更覺得刺心了。
她猜想太皇太后是不願見到自己的,然卻特特地令自己也與無憂同歸,必有其深意。
景硯心中隱隱的不安感愈甚了。
只聽那名內監正在回宇文睿的問話:“……是在一個月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突然咳了半宿的血……”
他說著,似是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來,仍心有餘悸似的,“自那日起,她老人家纏綿病榻,太醫院的諸位大人用了許多藥,也不見什麼起色,她老人家倒是越發瘦弱了下去。”
“太皇太后為什麼會突然吐血不止?”宇文睿擰著眉頭問。
“這個……這個奴婢當真不知。”內監垂下頭去。
宇文睿觀他神色,就知道其中必有內情。
“你們離京時,是誰在母后身邊侍奉?”景硯忽問道。
“是施大人。”那名內監以為太后問的是哪位太醫在用藥。
“施然?”
“是。”
景硯瞭然。她知道論醫術,太醫院那些供奉皆不及施然高明,可她最想問的不是這個——
“母后身邊的那位白髮婆婆呢?她的醫術是無人能及的。”景硯道。
那名內監怔了一瞬。他在宮中活了幾十年,腦子早就磨得靈光通透了,立時明白景硯所指,忙回道:“那位婆婆,並不在太皇太后的身邊。”
景硯和宇文睿對視一眼,似有所悟,又問道:“那位婆婆何時離開的?”
“約莫……月餘前。”內監老老實實地回道。
這便對上了。藥婆婆不知什麼原因離開了,或者又走失了,母后急火攻心,以至於釀成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