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聽她這麼說,不禁譏諷了幾句,笑著說:“遺傳?那也只有你一個人遺傳到了吧,除了你,我可沒看到其他張氏子孫進來‘看’過書的。”
“你能相信嗎?我爸爸其實也很愛讀書,一天不看書就睡不著覺,我的好幾個長輩都是這樣。我記得我小的時候,經常看見他們聚在一起談論胡適,魯迅,矛盾和左拉,我喜歡看書,也是因為受到他們的影響。”張莉說完,看出他對她說的話不以為然。
姬傲歪著頭,默不作聲,定定地看著她。
“你不相信?現在他們想賣這些書是有原因的。”他還是不相信她說的話,她連忙解釋。
姬傲把兩條腿叉開伸著,雙手按著兩腿間的櫥子上,身體前傾,一副坐沒坐相的樣子,慢吞吞地說:“我所知道的是他們買房、買車、出國、開公司……”
“你在這些書裡花了那麼多精力,一定很捨不得它們被賣掉吧?”她聽得出姬傲的話裡對賣書有些抱怨就問道。
她不知道姬傲對她的家族究竟瞭解多少。他甚至連各家賣書得錢後的目的都全部瞭解。
姬傲一揮手,一臉不在乎地說:“一點都沒有捨不得!早賣早乾淨,省得我天天伺候它們。”
“賣掉祖宗的收藏再怎麼說都是件不光彩的事,我堂哥志遠對此也很生氣。”她在他對面坐下,嘆了口氣。
“你堂哥?昨天找你的那個人?哈哈哈……不小心又想起他叫你“喵喵”。”姬傲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看他笑得快要斷氣的樣子,張莉白他一眼說:“是啊,他非常反對為了錢賣祖宗心血的事。”
“那就叫他來管這些樓裡的書啊!”姬傲終於忍住了笑,急切地建議,看來他真的很想把這書樓交給別人打理。
“他?算了吧。叫他整天來面對那些書,還不如叫他去死。張氏家族的遺傳因子到了他那才真的是基因變異。”
“那你呢?你這麼喜歡書,把這些書交給你來看管怎麼樣?”姬傲突然低下頭,嘆了口氣,從手指縫裡看著她問。
“我?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長輩,哪輪到我說話啊?”
姬傲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反正……”張莉剛想再說些什麼,她看看手錶突然又止住想說的話,“哎呀,都快六點了,我再不走就會被我爸爸叔伯他們發現了,你還不走嗎?”
姬傲笑咪咪地看著她:“我也馬上要走了,改天見。”
“改天見!”張莉說完急匆匆地離開了。
”她……可以嗎?”姬傲還坐在那兒自言自語。
“你們覺得她怎麼樣?如果她這樣的還不行的話,我也無能為力了……”他對著滿屋子的書自說自話,好像它們能明白聽懂他說的話似的。
“到底等到什麼時候才有結果?”張忠盛看著他們,煩躁地大聲吼著。
他指著張忠譽的鼻子,扯著嗓門問:“我可不象你們,個個有錢有勢,你們是不著急我著急!我還等著這筆錢來救命!你說讓你去找買主,那現在呢?到底怎麼樣了?”
“昨天那事故你也看到了!這件事又該怪誰?你著急又有什麼用?”
“反正我不管那麼多!等到十號,如果再拿不到錢,就把書分了。把我應得的書給我,我自己來處理。”他說完,砰的一聲重重摔上門就走了。
本來一頓好飯被他弄得誰也吃不下,張莉放下筷子,聽到旁邊一位堂姐在問:“五伯怎麼了?突然發什麼神經。”
“你們還不知道吧?他沉迷賭博,不僅把自己的工廠給輸掉了,而且還欠了一屁股債,他現在巴不得天上掉一堆錢咂到他,還真的是等著這筆錢來救命呢!”張志遠這“天通耳”和“大嘴巴”*著回答。
那位堂姐輕蔑地哼了一聲說:“哼…我們張家怎麼會出這樣的敗家子!”
張莉低下頭,不禁苦笑——難道他們賣掉祖宗的心血就不算敗家嗎?敗的更徹底吧?她聽到父親叔伯他們已經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來:他們商量怎麼能在一週內找到買主,如果找不來的話書分還是不分?萬一非分不可的話要怎麼分?要不要去公證……
從早晨起,天就一直陰沉沉的,空氣中充滿了夏季雷雨前的溼悶,藏書樓裡也顯得特別的昏暗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