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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小柳跟著齊嘉義一起住了兩個月。

齊嘉義在深山中蓋了幾間石屋作為隱居處,一切陳設都相當簡單,不過屋外泉水叮噹,綠蔭掩翼,香花遍野,景色怡人之極,小柳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他如今算是公子的書僮吧,平日洗衣做飯,打掃石屋,事情不多,卻也過得充實。公子的話很少,每天勤練武功,上午練劍,晚上坐息,共要花去六個時辰。閒時便教他寫字,跟他講些武學上的基本道理,雖然他年歲過了,身體也不適合練武,可多知道些總是好事。比如,他已經知道公子每晚坐在榻上叫做坐息,他每天早晨起來蹲的是馬步……

小柳覺得非常快活,他一個人睡在最邊上的小石屋裡,可以整晚整晚地安睡,可以識字,可以服侍公子,再不用過以往的日子,也沒人瞧不起他、欺負他,他現時只有一個願望,就是這樣的日子可以長長久久,永永遠遠。

而齊嘉義也相當滿意,本來總顧慮多個人會擾了清靜,不料小柳是這麼安靜的一個孩子,剛開始時,還會時時露出驚惶的神色,縮著肩膀戰戰兢兢。時間長了,人也長得胖些了,臉色也轉好,偶爾還會微笑,這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清秀可愛的少年。人也乖巧,做事勤快不說,竟然做得一手好菜,雖然是家常便飯,卻格外可口,識字進度也一日千里。最重要是,他從未打擾過他,反倒讓他在山中的日子更加平靜。

這天,小柳早早地爬起來,因為齊嘉義要帶他去山下集市採買衣食用品。

到了集市,小柳眼都看花了。其實說集市,也就是山下幾個村子的鄉民拿了自家織的布、種的糧食、做的小飾物、養的豬羊拿出來賣,只不過小柳自小就關在花舟上,岸上都沒去過幾回,是個小土包子罷了。

他跟著齊嘉義兜了一圈,東西已經採買得差不多了。臨走的時候,捨不得地回頭看了眼一個老大娘織的各色布料。

他本就是十五歲的少年,又是自幼在歌妓小倌堆里長大,花舟上大家為了多搏有錢客人的歡心,誰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偏偏他生來老實好欺負,從小到大穿的都是旁人挑剩下的舊衣,接的客人也都是最沒錢最粗暴的窮措大。剛才經過布攤的時候,看到塊紫色布料,上面的花紋樣式也都好看……但是……他看看身上的衣服,這還是在農家時農婦給他穿的二狗的衣服,沒破,還能穿很久呢,於是暗暗責怪自己貪心,再不多想。

誰知,當晚吃完飯,齊嘉義就拿了件紫色袍子給他:這件袍子還是我少時師孃給我做的,當時我個子抽得快沒穿成,你試試看可還正好。

小柳接了衣服,眼淚便在眼眶裡打轉。

從沒人對他這麼好。

他深深地朝齊嘉義伏首,嘴裡都說不出話來。齊嘉義倒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一件舊衣,這孩子竟給逗哭了,心裡也說不出什麼滋味。

小柳拿了衣服便藏在自己小石屋裡的一個木櫃子的最最底層,根本捨不得拿出來穿,這是他一輩子最最寶貴的東西了。

日子過得也快,眨眼便到了中秋。

中秋夜,月亮很圓很亮,齊嘉義在這天有些反常,也不去坐息練功,只是交代小柳早些休息,便一個人呆呆坐在院落裡的石桌邊上,一動不動地望著天上圓月,拿了酒壺往嘴裡倒酒。滿臉愁色。

小柳原本聽了他的話去歇下了,可始終心裡放不下,便披了衣服出來看,結果看到齊嘉義喝空的酒壺在石桌上放了一排,人還是痴痴地望著月亮,嘴裡喃喃地不知說些什麼。

公子從未曾這樣啊,上山都半年了,公子每天都練功,風雨無阻的啊!

小柳很擔心。

在他心裡,齊嘉義就和他的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如果他們還在的話——加起來一樣重。

他輕輕走過去,試著喊了聲:公子!

齊嘉義沒什麼反應,仍是痴痴望天。

公子!

……

公子!

……

小柳見齊嘉義一直沒反應,急了,走到他身前,伸手輕輕拍下他肩膀:公子!

齊嘉義緩緩側過頭看向他,眼神卻不知望向何處,半天才聚到他臉上,但還是迷迷茫茫,看了一會兒,臉上漸漸浮起驚喜,竟然伸手去摸他的臉,嘴裡喃道:若依……若依……妳回來了麼?一邊輕喃,另隻手也伸出去,兩手將小柳的臉捧起。

小柳和齊嘉義處了半年,從未有過親密接觸,這時被他兩隻手捧住臉,既是驚訝又有些無措,心更是怦怦怦跳得快極。

但是,他畢竟早經人事,一早聞到齊嘉義嘴裡噴出的濃烈酒氣,也聽到他嘴裡不停喊著一個人名,心裡隱約明白是什麼事情,暗道:怪不得公子一直不怎麼笑,是不是一直為了這個若依傷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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