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從始至終臉上就淡淡的,既沒有動怒,也不見羞惱,就那麼淡淡的看著,看著。此時聽到右帳汗王的問話,仍是淡然不波,一言不發。
直到右帳汗王被看的渾身彆扭,臉上的假笑都要維持不住了,忽的他卻大笑一聲,猛地探手過去在右帳汗王肩上重重一拍,大笑道:“怎麼樣,我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很逼真?其實我也是在和你開玩笑啊,哈哈,是不是被我嚇住了?哇哈哈……”
右帳汗王渾身顫抖,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咬牙撫著肩膀退後兩步,眼中怒火直如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
剛才蘇默那一巴掌,正正的拍在他的箭傷上。好容易這幾天癒合的差不多了的傷口,登時隨著這一掌再次崩裂開來。右帳汗王能忍住沒當場叫出聲來,已然是意志極其堅定了。只是心中那股怒火,真真的是有些壓抑不住了。
只是當他對上阿爾博羅特的眼神後,終於還是以莫大的毅力將這股怒火平抑住,深深的吸口氣,強擠出幾分笑容道:“好,玩笑好,蘇少卿開的好一個玩笑。那麼,現在可容老夫與我家臺階單獨說兩句了嗎?”
蘇默目光一閃,臉上卻是一副滿面春風的模樣,連連點頭,伸手一引道:“當然,完全沒有問題。老右啊,你可真是客氣,太見外了。請便,請便吧。”
右帳汗王身子微微顫抖著,不是疼的,是氣的。只不過眼下正事兒要緊,卻也顧不上其他了。當下對著這邊眾人點點頭,轉身拉著阿爾博羅特走到一邊,低聲說了起來。
這邊,蘇默臉上笑容不變,但是若仔細看的話,他那雙細長的眼眸中,分明能看到一抹冷鋒閃爍,殺意森然。
這個右帳汗王果真是個人物,竟而能隱忍至此,日後絕對是大明的心腹之患。只可惜自己剛剛對火篩下過手,再要是用同樣的方法殺了右帳汗王,蒙古人就算再遲鈍,也是絕不會繼續容忍了。
當利益受到了根本性的傷害後,證據什麼的完全就是狗屁。自由心證之下,即便真個是冤枉的,那也只能去承受。而以大明此時的國勢,蘇默還真是不敢冒這個險。所以,也只能撼然而嘆的放棄了。
另一邊,右帳汗王拉著阿爾博羅特轉到僻靜處,轉頭瞥了蘇默那邊一眼,見他並沒注意這邊,這才臉上露出痛楚之色。
阿爾博羅特悚然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低呼道:“王叔,你這是……”
右帳汗王腦門上大汗滾滾而下,苦笑著搖搖頭,翻開衣領察視了下傷口,果然見原本包好的傷處,微微有殷紅沁出。
“這個混蛋!好卑鄙!”阿爾博羅特目眥欲裂,轉身欲走,要去與蘇默理論。
右帳汗王卻一把拉住,搖搖頭,輕聲道:“他想殺我。”
阿爾博羅特一驚,失聲道:“什麼?”
他看到右帳汗王肩頭的傷處破裂,還當只是蘇默故意使壞,卻從沒想過對方竟有殺人之心。此時聽了右帳汗王這句話,登時只覺得一股冷氣從尾椎骨上升起,霎時間激靈靈打個冷顫。
“我懷疑,火篩汗王之死,怕不是那麼簡單。只可惜,我們沒有證據……”右帳汗王眼中閃過驚懼與怨毒之色,輕聲說道。
阿爾博羅特再次震驚了,面色凝重道:“王叔,你是說……”
右帳汗王輕輕點點頭,小聲道:“火篩汗也是廝殺半輩子的悍將了,不知多少次處於生死之境中,受過的傷更是不知比這次重多少,又怎麼會這般輕易就隕落?若我所料不差,其中必定與那傢伙有關。”
阿爾博羅特臉色陰沉下來,凝重的道:“王叔,你可有把握?要知道,這事兒牽扯實在太大,若沒有證據,我們……”
右帳汗王苦笑搖搖頭,抬眼看看他,嘆道:“我若有證據,何必如此隱忍?算了,這事兒且先放下吧。眼下,還是以大計為重。火篩的仇,總有一日會找回來的。而且,此事其實也未嘗不是臺吉的機會…….”
他說到這兒,話頭忽然頓住,只是深深的看了阿爾博羅特一眼,便不再多言。
阿爾博羅特面上明顯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微微側過頭去,沒有接這茬兒,卻輕聲道:“王叔覺得接下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右帳汗王眼眸猛的緊緊一縮,霎時間如同針孔一般,但面上卻完全不顯半分波瀾,只是微微躬身,低聲將斟酌好的言詞說了起來。然而在他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也似,一個聲音不斷的迴響著:果然如此,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