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鳳竹下意識先點了點頭,待她站起來身來相送時,卻連忙改口阻止,“哦不!呂先生,請站一站!”
呂乃文因就站定,微笑問道:“有什麼指教嗎?”
厲鳳竹抿了抿嘴,手背貼了一下發燙的臉頰,說道:“呂先生說笑,我怎樣敢當呢?那個……您對日本的財政瞭解嗎?”
呂乃文抬起手來晃著,要說不說地只管笑著,過了片刻才道:“這個問題……範圍可廣了。怎麼,密斯厲最近在琢磨經濟新聞?”
厲鳳竹把腦袋往下低著,眼望了鞋面,心裡正為著沒有好藉口而發愁。她吞吞吐吐地把一個“我”字了重複了五六遍之久,方才支支吾吾說下去道:“我昨晚在檔案室裡翻社內刊物,學習到張季老曾談到身為記者,應如何把握有關東洋的新聞報道。他說,當今中國絕不缺乏仇日者,也有親日乃至媚日者,獨獨沒有合格的知日者。我深以為然,所以準備在東洋的政經史各方面,都涉獵一些知識。”
呂乃文聳了聳肩膀,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你提的問題就好比我跑去問主編,對咱們社的財務狀況瞭解多少。主編必定會反問我,你指的哪方面呢,動產、不動產、開銷、預算這些不都涵蓋在裡頭嘛。”
當他說出“預算”一詞時,恰中了靶心。厲鳳竹的眉心立即舒展開來,順勢往下問道:“那麼……東洋機關一般會在每年的什麼時候,來討論次年的財政開支呢?”
呂乃文含笑聽罷,脫口便答:“對於龐大的國家財政來說宜早不宜遲,當年的第一季度就要開始做次年的全年計劃,一般來說到了第一季度末,也就是三月份下旬就該有所決斷了。”
厲鳳竹聞言,不住地道謝並表示受益匪淺,一直將他送到路邊,方才回到辦公桌前。
約翰遜對於東洋方面在收買記者方面的開支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厲鳳竹打算投其所好,著也算是為應對謊言遲早被拆穿,而先佈下的一招新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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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厲鳳竹比約翰遜所定下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多鐘頭到達公寓。之所以預留這麼長的時間,完全是考慮到約翰遜派來的專家一定首先是個特工,其次才是通訊高手。面對這樣的人,必得做好充足的防備。
轉開門鎖,先只隙出一道縫,由此向內厲鳳竹只窺到一種幽暗的色調,以及陳設傢俱的一點模糊的輪廓罷了。近一個月來,她的安全感幾乎都來自於這種灰濛濛不見天日的隱蔽環境。
側掩著身子閃入屋內,剛把門反鎖上,抬手去牆上摸到電燈的開關。鎢絲“吧嗒”一聲響,周遭都亮了起來。厲鳳竹整個人完全僵直了,唯有眼珠子將將能動,她不可置信地盯住自己搭在開關上的手指,一對瞳仁驚恐地放大。四圍根本聽不到一絲一毫的動靜,卻有一道來歷不明的黑影壓迫著不斷朝她逼近。
“你果真以為自己絕頂聰明嗎?!”
隨著一聲喝問同時落地的,還有一把鋥亮的鑰匙,一望便知是新制成的。
對於擺在眼跟前的事實,厲鳳竹實在是認為太難以置信了,瞠目結舌地只管彎下腰去撿起鑰匙來與自己手裡的那把做比對。
她還未回過神,那人卻已嗤笑連連,道:“書房裡的稿紙少了兩張,鋼筆裡的墨水也少了半管。只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絕不會是自然蒸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