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珣駐地在怒江江畔平原,在突襲之後,便未曾再有動靜,反倒是弓長嶺的丹穆兵卒提起了警惕。他們自是不怕大成起兵來襲,一來各項種類頗多卻殺傷力極大的火器在手,二來,他們有地勢的優越。
根據褚敏搞來的地形圖,從中便可一窺瞭然。
弓長嶺為界,乃是天阻,下接怒江,凜冬也未曾見冰封,可見水量之湍急巨大。大成若要對抗,必得渡江而戰,可只要那頭丹穆一陣箭雨,大成絕無可能跨江入襲。
“那,優勢更大的,不還是丹穆嗎?”
宋琰聲搖搖頭,“兩方按兵不動,長久下去,吃虧的一定是丹穆。因為他們後方,糧草供應不上。”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在兩軍之中何等重要不必言說。丹穆入冬以來,最兵強馬壯的泳西草原也成了凍土一片,嚴寒之下何談糧草,便是依靠屯糧,這麼多張嘴要喂,要不了多少日子便消耗殆盡了。
沒有糧草供應,這就是硬傷。所以松都平一應快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回了丹穆大半數部落意欲群起而攻,也是考慮到糧草缺乏的弱勢,試圖憑藉火器的威力一蹴而成,直逼橫門關。橫門關一破,便勢不可擋了。
松都平察覺不對時,宋琰聲已和褚敏秘密到達了大孤山。看著押送而來的囚車,松都平的臉色黑沉如水,恨不得將這成事不足的蕭長瑛拉出來即刻斬首分屍。
宋琰聲跑了,拿什麼跟端珣談判。雖也不指著真憑一個宋琰聲就能鬆了端珣的手,但好歹能讓這六殿下不那麼稱心如意。
松都平越想越氣,極其痛恨丹穆這些心瞎眼盲的手下人。這宋琰聲,跟蕭長瑛哪有半分相像,身量上便是不同。哪怕長髮覆面,也應該察覺到不對。
真是一群飯桶!
蕭長瑛眼下還未清醒,大喇喇地躺在囚車之內。松都平陰翳至極地盯著她,抬腳踢了數下洩憤,傳來了自己的親信。
“今日之事全當不知,這囚牢裡的便是宋琰聲,祭旗的計劃也照舊推進。看好這女人,要醒了,便灌藥讓她繼續昏迷,不能讓人鬧出大動靜來,擾亂我的計劃。”
“另外,守好各個關隘,我就不信,宋琰聲能逃得出去。”
江畔平原,冬日最是苦寒之地。帥帳內終日點燈,光線昏暗,已是連日未見陽光。鎮國公傷重,至今未曾離榻。端珣攜軍徹夜趕赴時,營帳內已經浸了數日的苦藥味,還夾雜著一絲散不去的血腥氣。
這是遠在京門,明德帝最擔心的狀況。
鎮國公聽到動靜,微微睜眼,看到了眼前一身風塵僕僕的端珣。
“舅舅。”他喚了一聲,在鎮國公伸手時,親自俯身將他攙了起來。
“你來了。”鎮國公多年鎮守邊關,一身銅皮鐵骨,如今卻被區區火器在腹部開了個洞。但他到底是底子好,挺過了命懸一線的驚險,回京後好好將養著必然無事,只是如今再上戰場卻是不能夠了。
“你既是來了,京門那邊……?”
兩人顯然想到了一處去。四皇子回京,明德帝身體抱恙數日,以如今的朝局動向,京門恐生變故。
“舅舅放心,我已佈置妥當。”
端珣的面容在燭火中明明晦晦,一雙鳳目實在深沉看不清楚裡面在想些什麼。他靠在輪椅上,目光一轉,看向帳內的沙盤,抬手吩咐景雲,“去。”
輪椅沉悶壓抑的滾動聲中,端珣靜靜開口道,“如今局勢如何?”
“胡奴刁滑,渡江難越,弓長嶺就是一道鐵門。”鎮國公微微閉目,調理著氣息,眉頭皺起一臉煩憂。
要取丹穆大本營,弓長嶺是得天獨厚的障礙。丹穆憑此便可堅守。哪怕大成軍士過江,也逃不過弓長嶺的伏擊,不談滾石箭雨,再加上爆破無窮的火器,大成軍隊幾乎毫無勝算。
“不急,就這麼耗著。”
鎮國公扶額,“這只是一時之計,這嚴冬苦寒加上氣候,將士們也受不住。”丹穆人久居高地,習慣嚴冬苦寒,倒是不怕。再說這延時戰,要真耗得他們彈盡糧絕倒好了,就怕到時他們逼急了,靠著火器大舉襲來。不說己方糧草供應也需要時間,到時候士氣盡竭,面對這樣殺傷力極大的火器,可能會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