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答案呼之欲出—漳南沒了,而博平情況不妙。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韓二郎蹲在城垛的陰影裡,一刻鐘都沒有起身半晌方才壓著嗓子喊了一聲:「老五呢?我腿麻了,讓他過來攙我一攙。」
側上方城門樓頂上的巡哨士卒立即應聲,轉身朝下喊了一聲,
張老五立即從城門樓裡面鑽了出來,然後尋找韓副都尉,將對方攙扶起來。
「府君有軍令。」韓二郎繼續壓著嗓子言道。「先不要聲張,也不要讓大家喧譁,更不要點太多火,你親自去,一個個營房駐地去叫,讓大家全都起來,將平日裡我讓大家準備好的乾糧飲水火把備好,準備聽我命令就按之前說的順序成隊成隊走······」
張老五不明所以,只是點頭。
而韓副都尉復又拽住對方:「那幾個隊將有的還算服我,有的向來不服,要是有人逼著問你,你就說實話,是府君要咱們後撤到後面安全地方去······但要小心路上有黜龍軍的騎兵,還怕黜龍軍聽到動靜來襲城,所以才要咱們這個時候準備出發。」
張老五這個時候稍微醒悟了一點,再度點頭,便認真去做了。
而韓二郎下了城,也帶著一隊親衛悶聲不吭的往縣衙方向而去—這裡不是他的居所,他移防至此獲得了所有便宜行事權柄後並沒有干涉縣衙的運作,住在這裡的,依然是歷城王縣令一家。
臨到縣衙,他止住了侍衛,讓人做了通報,然後孤身進入後院,卻是對倉促起身的王縣令稍作解釋,坦誠以對:
「事情就是這樣,漳南十之八九是保不住了,歷城這裡如果不往側後方退,肯定被包住······王縣君是什麼意思?跟我們走嗎?要是走,現在就收拾,不要帶什麼笨重東西了,也不要管多餘僕役,最好只帶著家人和幾頭牲口,帶足吃的與喝的。」
王縣令只穿中衣,攏手立在庭院的火盆旁,沉默了許久不吭聲。
韓二郎想了一下只在黑夜中低頭緩緩來言:「王縣君要是想留下,那便也留下,我再將兩隊本地出身的郡卒都留給你,到時候怎麼都方便。」
王縣令愣了一下,然後忽然冷笑一聲:「這兩年曹府君在上,考課嚴肅,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對待盜匪處置是否嚴密······為這個,隔壁漳南縣的韋縣令兩年前只因為高雞泊的盜匪從不襲擾竇立德的老家,便猜測竇立德是去做了盜匪,然後便將人全族殺得只剩一個女兒和一個遠房侄子·····雖說最後也猜對了,可我問韓副都尉,竇立德如今回到漳南,能留韋縣令全傢什麼結果?而我雖然沒殺過竇立德這種大匪,小匪也沒少殺過,黜龍幫能容我?」
韓二郎聽完以後,也有些無奈,耳聽著外面已經開始按捺不住的有了動靜,只能嘆氣:「王縣君,現在不是擺架子的時候,你想如何,儘管來說,但凡能與你方便,我絕不拖延······」
王縣令再度看了眼這個自己從未瞧得起過的本地鄉野之人,情知對方說的有道理,卻咬牙說出了自己的本意:「我跟你走,但不跟你去見曹府君,明早到了鄃縣,你繼續行軍往西南的博平找曹府君,我卻要入城歇一歇,然後天明自去尋自家生路。」
韓二郎醒悟,當即應聲:「可以,非但如此,我還可以把鄃縣本地的兩個隊交給王縣君,縣君帶著,既能保全自家也好在離開的時候,直接讓他們散開回家,求個生路。」
王縣令再三看了此人一眼,然後終於重重點了點頭:「不想你也有這般見識。」
就這樣,韓二郎準備妥當,各自做了分派,除了讓鄃縣出身的兩隊郡卒跟著王縣令外,還尋來本地出身的兩隊三百郡卒,跟兩個隊將、六個夥長說了清楚,讓他們保護好府庫內的那些陳糧、穩好城內治安,至不濟也要等自家這邊走後,悄悄在凌晨散開各自回家,也不要無端生事。
兩個隊將六個夥長都是本地人,倒是曉得好壞,知道這是最好結果,只是感激不盡。
隨即,深更半夜,韓副都尉便與王縣令一起,帶著剩餘的兩千多郡卒往清河郡深處而去,卻果然是往西南退卻
。
沒辦法,漳南既眼見著沒了說法,那黜龍軍必然會順著清漳水火速取沿路的武城,然後進一步拿下郡治清河城,這個時候,唯一的生路似乎就在西南方向。
乃是先到正西南的鄃縣,然後再南下去博平找曹善成。
當然,王縣令的意思明顯是要自家走另一條路,他想在鄃縣這裡跟軍隊分開,直接往西到清平或者清陽,看看能不能從堂邑或者清泉逃入武陽郡,就此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