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歷略顯擔心的看向了房玄喬。
但後者只是微微一笑:“不瞞元公,英國公與段尚書、李府君已經合兵八萬將黜龍賊一萬團團圍住,戰場周圍城池也盡下,使賊軍插翅難逃,接下來,正要掃蕩清河敵占城池,到時候可就不是什麼插翅難逃,而是以十倍大軍輔以十數城池構成的十面重圍,張賊也只能帶著黜龍幫精銳在清漳水畔懼怖待亡……而被隔開的黜龍幫各處,宛若斷首之殘驅,只怕也要任人宰割了……甚至可能會更糟。”
“八萬……十面重圍……斷首之殘軀……有些道理。”元寶存捻鬚來對,鎮靜自若。“可伏龍印這麼厲害嗎?”
“委實厲害。”竇歷插嘴道。
“其實,黜龍幫裡的事情我還是知道一點的。”元儲存不由嘆了口氣。“張行這個人是個難得有大略的人,天下少見,但卻沒有雄才……不是說沒有才,他有才,是奇才、全才,卻沒有雄才……他自己也知道的,所以一面總是搞他的黜龍幫,用制度來捆綁住人,另一面卻又總是在攬才若渴,無論出身貴賤,正財偏才,全都能收納。”
“果然如此。”竇歷立即欣喜迎上。“元公是想說他過於求才,反而忽略了德行,以至於黜龍幫人員混雜,說不定一鬨而散?我家英國公也是這般說的。”
“不是一個意思。”元寶存擺手以對。“我是說,他這般行為,會讓那些真正有雄心之人頗顯束縛,今日之圍,就要看他的黜龍幫的架構能不能困住這些人,困不住,就會自立自為,倒戈叛離,也就是你們說的那種情況了……黜龍幫裡這樣的人物委實不少。”
“是……”竇歷一時訕訕。
房玄喬見狀趕緊笑道:“這倒是個新鮮說法,常人皆以為會是下面那些販夫走卒來亂。”
“你們這就是小看張行了,這位對下面那些人還是很有人主風範的。”元寶存也笑道,復又肅然。“而且說句良心話,這種有一技之長,卻出身低微之人在他手下反而過的舒坦……哪怕是最下面的廝殺漢,最起碼也不用計功分等對不對?”
話到這裡,元寶存忽然越過房玄喬去看竇歷:“竇家的小子,你在軍中計功是第幾等?”
“自然是第一等。”竇歷立即起身,昂然來答,然後便欲言語。
“那他呢?”元寶存不等對方說話,復又努嘴示意。“房家的這位呢?”
竇歷認真想了一想,正色來答:“房兄才德都是最好的,又是懷通公的高徒,但可惜軍中論等只看父子、宗族,不看師承,房兄家中不是勳貴,他本人也沒有出仕,所以只能是第二等。”
“你看。”元寶存復又笑著看向了房玄喬。“你這種人,也不過是第二等,打起仗來,沒人家升得快。”
房玄喬不由失笑。
話說,什麼是軍中記功分等?
就是說,天下紛亂數百年,軍功最重,所以計算軍功的手段已經非常發達和公平了,但是軍功體系發達,很難作弊,可勳貴子弟一旦形成,總想賺便宜,而且這世道就是這樣,就是要論出身,皇帝老兒也要認,那怎麼辦呢?
很簡單,根據出身,在匯總軍功之外定個係數,勳貴子弟,有官身爵位的是第一等,然後漸次排列,基本上頭等砍一個人等於最下等砍十個的意思。
如果是跳蕩功這種集體功,基本上勳貴子弟混一個就能去中軍當參軍了。
其實,類似的東西在大魏非常多,包括犯罪了議罪分等,往上往下,階級貴賤叫一個明文明格,生怕你階級躍遷或者滑落了……但怎麼說呢?其實還是比當年祖帝東征時來的強一些,那時候還是典型的全貴族政治,而現在,科舉雖然只能做小官,但到底能做官了,而犯罪和升官雖然分等了,但畢竟可以對貴族治罪和讓普通人升遷了。
“到底是三年草莽而被白公視為天下大敵的一位。”房玄喬笑完之後嘆道。“還這麼年輕,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如何能小覷?只是元公,我多問一句,若照你這般說,那無雄心卻有奇才的在他那裡又如何呢?”
元寶存頓了頓,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正色來答:“若是這般,恐怕就是如魚得水了……他要的就是這種人,這種人也儘可在他手下施展才華,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他對李定李府君孜孜不倦,對白三娘、司馬二郎傾慕有加,而魏玄定、雄伯南、崔肅臣、陳斌、單通海這些人也對他如此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