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答應。”司馬化達忽然點頭。“我這裡跟黜龍幫張三那裡明顯是相互成全,為什麼不答應?唯獨你一個傳話的牙人,張口就要淮南四郡的抽水?這抽水比房院都貴!太過分了,你不要貪心過度。”
王代積愈發尷尬,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咬牙:“司馬公,不是我做口舌辯駁,只說我一個侍郎,而且是實際上掌權的侍郎,得了如此機會,總不能只再做個一郡太守吧?更重要的是,那邊黜龍幫的南線大軍剛剛拿下趙光,便遣人飛速來尋我,儼然是隻信得過我,這樣算來,也只有我在淮南能真正的做好緩衝,不讓兩邊真的生事。”
“你倒會挾賊自重。”司馬化達忽然笑道,帶出一陣酒氣。“我只說你過分,何時說過不許?你得什麼利,只要不用我出,關我屁事?”
“那……”王代積還是按捺不住起來。
“這個職務太重了,我同意又如何?得陛下親口應承,說不得還要虞相公幫忙……”司馬化達不耐道。“所以我才與王侍郎你來說,不要貪心過度,真要是事情不成,你拿不到官職是小,壞了我跟黜龍幫的大事是重……到時候你有什麼好?你還不如求個一衛將軍,拿個兵權,以後大傢伙抱成團。”
王代積沉默片刻,鼓起勇氣來對:“司馬公,我想好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你替我去說,只告訴陛下淮西叛賊蠢蠢欲動,淮南缺人……這樣的話,你也有好處,因為前方損兵折將,並不能瞞住有心人,有說法比沒說法穩當,緩一緩,說成是我去淮南擋住了賊人,我到了淮南也裝作跟賊人作戰,那你這次遮掩前方兵事,包括趙光被俘的事情就都妥當了,便是交卸給黜龍賊的物資也能說得通了。”
這一次,輪到司馬化達沉默了,但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就點頭應聲:“好!但你須替我把這個生意做妥當了,不成你也要把送信的人送來,不然我就送你這個刑部侍郎進大牢!且在這裡等著!”
王代積長呼了一口氣,便欲起身再表個態。
孰料,那司馬化達早一步戰起身來,立即呼喝起來,又是要人打熱水洗臉,又是拿香薰過來除酒氣,還讓人取一副新的甲冑來準備換上,還不忘修面漱口,看的黃鬍子王老九一愣一愣的。
自己面聖只會扮醜,人家則是修面,怪不得自己只能一時得了聖眷,而這些人卻能長久的圍繞著皇帝打轉。
折騰了一會,司馬化達也不理會王代積,便徑直去了。
而王九郎則忐忑不安,捏著自己的黃鬍子坐在了原地。
司馬化達一走,約莫半個時辰,天色將黑的時候,估計正是緊要的時候,忽然有人來了,卻是司馬化達二弟,現任將作少監的司馬智達。
其人既至後堂,看到王代積一個人坐在這裡,更是一愣,然後也不打招呼,只煞白著臉顫顫巍巍來問:“我、我大哥呢?”
“司馬公……”王代積剛要回復,卻忽然醒悟,然後當場來笑。“司馬少監是不是剛剛得到了山陽的訊息?”
司馬智達一驚,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然後想了一想,方才試探來問:“我大哥已經知道了?”
“然也,正是我來報的訊。”王代積勉力安慰。“不過司馬少監也不必過慮,因為司馬公已經找到解決此事的法門,現在正在宮城內請旨呢!”
司馬智達如釋重負,跌坐在地,半晌方才出言:“王侍郎,你說,怎麼就冒出來一支兵馬直接到山陽呢?”
“我怎麼知道?”
王代積心中無語至極,嘴上卻只是緩緩來對,似乎早有見地:“黜龍賊實力今非昔比。”
“確實。”司馬智達嘆了口氣。“否則如何一日內便抓了趙光與我三弟?我三弟兵敗怕我侄子殺了他,便從泗水口逃回來,殘兵敗將撞上去倒也罷了,趙光可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一日便被生擒,黜龍賊裡必然有宗師,徐州那裡我侄子也是個半步宗師,也敗成那樣,估計也有宗師對上他!”
王代積一聲不吭,心中思緒卻格外複雜。
首先,當然是司馬士達被俘的訊息出乎意料,雖然他不確定是張行還是那位使者故意留的暗釦,還是事發偶然,但這個新情報都讓他迅速意識到,黜龍幫在這場交易中的主動權已經大大提升,這可能會讓交易變得更麻煩,但或許也可以提升自己的分量,進一步挾寇自重,以索求相關回報。
這是一種震驚、希冀與不安的混雜。
其次便是,別看他之前答應的那麼爽快,但對謝鳴鶴的言語還是有些懷疑的,否則也不至於盡力驗證了一圈才過來,所以,當司馬智達親口說出了相關訊息後,他還不由產生了一種恐懼感和焦躁感……恐懼自不必多言,重要的是焦躁,這是一種伴隨了他半輩子的東西。
出身低賤,奮力往前走,茶不思飯不想,有機會就拉人脈、學東西,一丁點機會就要往上爬。
現在大魏這個局面,他當然曉得基本上沒救了,沒救了就該繞出去,但依附著舊王朝的屍骸是最投機取巧的一種方式,他又捨不得這個身份,甚至覺得當日張行的行為過於不智和急切,可不過一轉身兩三年的功夫,對方就到了這個份上?
這讓黃鬍子王九不由感到憤恨、失落,以及前所未有的焦躁。
說白了,這一支直接打到山陽的偏師,明確無誤擁有宗師坐鎮的偏師,不只是震動了司馬氏幾人,也震動了黃鬍子王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