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猶豫了一下後張大首席並沒有再與對方計較這個,反而轉回話題:“司馬二郎,關西那裡你還是要注意……不是說白橫秋本人多麼厲害,而是說他若能合關中、晉地、蜀地三處之力,巫族根本不可能是他對手……更不要說,巫族看似赳赳,其實難副,一旦在關中享受到了富貴,勢頭就沒了,何況他們本就是諸多部落混合而成,不能持久。”
“這是金玉良言。”司馬正平靜做答。“但不要緊,據我所知,白橫秋還在彙集兵力、調略巫族頭人,估計要等到夏末再動手,以圖渭北秋收,咱們有的是時間。”
“原來如此。”張行點點頭。“既如此,便沒什麼可計較的了……各自回去開戰吧。”
說完,這位黜龍幫首席便已經勒馬迴轉,往自家陣中而去。
這下子,不要說司馬正,便是跟來的李定、雄伯南、秦寶等人也全都面露詫異,但陣前總得尊重首席權威,只能強壓不解,追隨自家首席歸陣了。
而司馬正,盯著對方背影發呆了許久,幾乎要等到對方回到那面大旗下,方才緩緩率幾人歸陣。
臨到自己旗下,其人方才尷尬失笑,與留守在這裡的吐萬長論、尚師生等人解釋:“本想繼續廝混下去,等正午日頭偏過去,不想張三不中計,待會作戰,太陽對著我們,咱們要失一手了。”
吐萬長論心態擺在這裡,自然無言,但在龍囚關閉了許多年的尚師生卻不以為然起來:“大將軍說的哪裡話,這般大軍作戰,怎麼可能因為日向便失手?便是日向不利,你讓我換寶馬來做先鋒,必可扳回一城!”
司馬正想了想,正要用此人志氣,便也點點頭:“如此,就看尚將軍威風!”
另一邊,張行回到帥旗下,自然調配部隊,準備應戰……黜龍軍此戰用的是他們擅長的保守戰法,主力部隊背營而列,後半截其實已經滲入到了營壘中,然後集中精銳到正面、前面擊破來犯之敵,所謂以打促和,以攻為守。
不過,眼見著部隊排程妥當,徐世英等人都各自落位,李定卻忍不住來問一件事情:“你怎麼連譙城的事情說都不說?”
“譙城就在身後,肉眼可見,司馬二龍全程佯作不知,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張行騎在那匹劣馬上緩緩以對。“我們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我們要做什麼……畢竟是父子,何必說出來,故意讓人難堪呢?”
雄伯南在旁醒悟過來,不由一聲嘆氣。
而李定則目瞪口呆看著身前之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嘲笑還是該佩服……無論如何,就是這種小事,他李四是萬萬想不到的,他總覺得這種小聰明於大局無益,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他也漸漸意識到,可能就是這種小事,讓眼前的張三“能得人”。
一旁秦寶想的倒是更多一點,他當然知道這是他三哥的手段,而且單就此事來說,可不只是留情面,把人家爹扔出來計較這件事,司馬正雖然在逃避,但估計也早就有心理準備,就是丟臉罷了。可與之對應的,三哥刻意引而不發,未必不會讓對方重新糾結此事,資訊也是傳達到了的。
很難說哪個效果更好。
正想著呢,秦寶忽然感覺胯下黃驃馬有些異動,他也感覺到了一絲怪異,卻是抬起頭來,望向前方,彼處東都軍大陣中裂開縫隙,一彪人馬當先而出,正在前方列陣,震得地面隆隆作響,而為首者騎著一匹帶了馬面甲和披綢的雄壯高頭大馬,頭頂大旗則繡著一個“尚”字,正在夏日正午陽光下熠熠生輝。
秦寶放下多餘心思,歪頭看了兩眼,回頭卻來問李定:“李龍頭,若我不用準備將,還能在一刻鐘內將這股先鋒擊潰,此戰是不是就可以守住了?”
李定帶著疑惑看了看對面那衣甲鮮明足足三千眾的騎步精銳,又看了看素來老實的秦寶,只覺得今日人人都要出挑,只他李四是個呆瓜的樣子。
當然,他還是點頭了:“十之七八吧!你要如何作戰?”
“前方迎敵如故,借左翼最前方小蘇兩百騎,我隱身其中,自側翼突襲斬首。”秦寶誠懇給出方略。“殺不了這尚師生,也能擊傷他或者逼退他,然後再度奪旗!”
“你有多大把握?”張行也有些懵了。
“十之七八吧。”秦寶依舊坦誠。
張三李四對視一眼,都曉得秦寶是不會誇大其詞的人,便各自頷首。秦寶見狀大喜,只一點頭,便轉身勒馬而去。
人既走,張行想起什麼似的,扭頭叮囑虞常南:“寫封信給城頭觀戰的司馬進達,告訴他,我說要司馬正退兵,否則當眾煮了司馬化達,司馬正說,若如此,且分他一杯羹……寫的繪聲繪色一些,這一仗一結束就送過去。”
虞常南深呼吸了一下,卻是迫不及待,直接就翻身下馬,然後蹲在中,趴在馬背上來寫。
李定只做什麼沒聽到。
而就在這時,前方轟然一片,乃是伍常在部與東都軍當面接戰,引得中軍眾人一起收心來看。
與此同時,相隔頗遠的渦河對岸,谷陽城內,裹著錦裘的李清臣望著河對岸隱藏在夏日綠色中的灰濛濛一片,聽著隱隱震動原野的動靜,卻露出了跟譙城城頭上司馬進達一樣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