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皆羅如何不曉得這不對勁?!
一邊是不顧一切扔下自己往西,一邊是不顧一切離開安樂窩來趨自己,只能說明黜龍軍有絕大的動作……而再考慮到自己部隊的狀態,自己部隊在整個戰場的尷尬位置,他不得不進一步考慮戰場上最關鍵也最尋常的一個問題了。
那就是生死存亡。
“往西走!扔下輜重,除了兵器、甲冑和能隨身攜帶的糧食,其餘都不要管!”本就在行軍途中的魚皆羅聽到徐州方向訊息後只是愣了幾息的時間,便在馬上揮舞手中鞭子,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嚴厲的態度下達了最正確的命令。“往西走!快走!”
“大將軍!”
不過片刻,前方的郎將趙忌便飛馳而來,明顯不滿。“咱們是後衛,本來補給就少,賊人又一路這般騷擾,若是沒了輜重,怕是沒幾日就要崩潰的。”
“趙忌!”魚皆羅在馬上扭過頭來,隨著其人雙目猙獰,發白的頭髮與鬍子幾乎是從頭盔中“綻放”出來。“你既曉得我是大將軍,可還曉得軍法二字?!”
趙忌看著對方這個樣子,當即嚇了一跳,然後腦中轉過對方那些傳奇經歷,卻是趕緊應聲,不再計較,然後老老實實離開去執行軍令去了。
然而,一目之威就讓人屈服的魚皆羅目送對方遠去,卻收起表情,然後忍不住仰天嘆了口氣。
無他,魚皆羅雖然修為和資歷擺在這裡,但有時候資歷過深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和吐萬長論參軍自然是前朝時期,跟著司馬氏廝混,後來成名成功則是大魏建立初期,他二人沿著毒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前後十數年,以相對而言極少的兵力防禦住了東部巫族和中部巫族,為大魏滅齊、滅陳創造了極佳的條件。
修為也是那時候大成的。
可是好景不長,新帝登位,忌憚老臣,於是他們早在一徵東夷時便開始被刻意閒置,三徵東夷,壞了不知道多少人心,於他們而言則卻只隔了幾層,最大的事情無外乎是自家某個子孫忽然沒了結果。
等到大魏土崩瓦解,這二人作為關隴理論上最冒尖也最靠近官方的力量,卻又忽然被徵召過來,替準備在江東安樂的大魏皇帝清理安樂窩周圍的盜匪,打治安戰。
然而,不要說年老體衰,也不要說什麼異地異客,就連禁軍上下他們都已經不熟悉了,除了幾個主將還有點面善外,其餘軍中上上下下不知道換了幾茬,哪裡能指揮得當?最後,乾脆淪為南方局勢惡化的最大替罪羊。
皇帝不再信任他們,自成體系的禁軍排斥他們,地方勢力視他們為仇,有家還不能歸。
好不容易動身回家了,被司馬氏提防也無所謂,這個時候誰還在意什麼兵權啊?結果走到路上又遇到這種事……這司馬化達到底行不行啊?這司馬長纓怎麼教的?!
憤憤然之後,還是要走。
部隊扔下輜重,全力西行,走了半個上午、半個下午,就在黜龍幫完成了大包抄的時候,他們居然已經抵達渙水,堪稱神速。
但困境也隨之而來。
“徐州那邊的淮右盟追的太快了。”趙忌主動來尋魚皆羅說話,似乎是在焦慮軍情,但語氣卻並沒有多麼緊張。“他們都是本地人,又不像我們已經行軍許久那麼累,而我們只有兩條船,搭浮橋的建材也不足,這麼下去怕是要被他們咬到的。”
“那你覺得該如何?”魚皆羅皺著眉來問。
“就在這裡設伏。”趙忌昂首挺胸,提出建議。“全軍以逸待勞,再借大將軍神威反撲一波,打垮他們!如此便可無憂!”
魚皆羅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身前的副將,半晌方才開口:“你以為我們這麼著急往西走,是為了逃避追兵?”
“不是嗎?”趙忌目瞪口呆。
“危險不在後,在前!”魚皆羅沒好氣道。“黜龍賊扔下我們往西去,必然是要集中兵力對禁軍中軍主力發動進攻!而徐州的淮右盟那些人,任務就是拖住我們……那不管他們是咬住我們、阻攔我們,還是跟我們打一場他們自家大敗,都算是拖住我們,都算成功,而我們便是勝了,也無益處!”
趙忌明顯慌亂:“所以,我們現在應該不顧一切,快一些去西面參戰才對?”
魚皆羅看了對方一眼,本想點醒對方,卻鬼使神差一般,收回了到嘴邊的話,只點點頭。
“要是這樣。”趙忌還是發慌。“咱們還是躲不過的,從這裡渡河太慢了,肯定要被對方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