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喊。”司馬進達醒悟,立即讓人把自家兄弟的依附者都喊來,省的被司馬德克借勢“逼宮”。
“那咱們等等吧,反正這事挺大,得左僕射開口才行。”司馬化達見狀點點頭,卻乾脆在案後板起臉來。“左僕射來之前,全都閉嘴!”
其餘人見狀,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當,紛紛立定,不多言語。
就這樣,外面雨水滴答作響,夜色中,這個臨時充當了禁軍指揮中樞的小鎮子上小小宅院內卻陷入到了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安靜之中,偶爾有人咳嗽走動,也不能打破眾人的沉思,也驚不破外面的雨聲。
且說,眾所周知,司馬七達是個聰明人。
作為司馬八達中公認最成才的一個,此人受到過很好的貴族教育,並有著充足而豐富的戰場、官場經驗……修為好,有文化,有軍事履歷,同時也有一定的政治嗅覺,而且執行力強,從不拖泥帶水……這麼一個人物,早該露出來的,只不過司馬氏一直以來的光輝都太明顯了,下面有個註定要成龍的侄子,上面又有個很早便進入帝國權力中樞的父親,不免給遮掩住了。
實際上,司馬進達也素來自詡才能,並認為自己是能做出一番事業的,不然也不至於成為江都軍變的主要策劃人之一了。
不過,軍變之後,這位自詡才能的人卻認識到了一個道理,而且重新認識了一個人:
事情是說,指望著個別人(不管是多高權位多大實力多聰明)就能決定一件大事的走向是不現實的,有時候必須得服眾或者從流,反過來說要儘量避免自己落到跟大部分人對立的局面;而人,就是指他的兄長司馬化達了……司馬進達現在非常清楚,自家這位大兄在政治權力上面有著遠超自己的清晰目光與敏銳嗅覺,但也僅僅如此,除了這個,這位大兄還是一無是處。
這甚至使得自家這位大兄的長處也變得危險起來。
以此為前提,司馬進達立在案後,開始認真思索起這件事情的首尾以及大家所有人的反應來。
首先是事情本身……這個反倒成為最簡單的一部分了,就是黜龍賊處心積慮嘛,不管是為了麻痺禁軍還是為了單純的拖拉時間,反正這幾個投降的全都是黜龍軍的內應,走到這裡窺到機會,就不願意耽擱,直接把皇帝和太后卷跑了。
至於牛督公,十之八九是被內侍群體給裹挾了,而牛督公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又只好把去監軍的趙行密給控制了。
那麼,只就事論事,該不該追呢?
司馬進達覺得不該追,因為就十之八九追不上,再加上禁軍已經被梅雨季節行軍給拖得七葷八素,這個時候儘快進入淮西,包括回東都休整是最好的去路……等休整妥當了,秋後再殺回來,或者外交解決都沒問題。
可其他人怎麼想呢?
張虔達是想脫罪,這件事情他是有責任的,而且是明面上最大的責任人,但他又不敢討論實際上最大的責任人,也就是自家大兄司馬丞相,以才迫不及待潑汙水到趙行密身上。
至於其他人……想到這裡,司馬進達心下一沉,因為他已經從夜間的猝不及防中反應過來了,其他人其實是對他們司馬兄弟有怨氣。
怨氣有兩層,一層是這件事情本身就是自家大兄的責任,是自家大兄被那些降人給拍馬屁拍迷糊了,尤其是信了那個知世郎,才致使皇帝和太后被捲走,包括之前王焯回來,只因為收了對方帶來的乾糧物資什麼的,就直接送到後面去見牛督公了,還有對趙行密的任用,都是自家大兄的問題。
至於另一層,就是行軍過於辛苦,這些將軍們本能的對安排計劃的上位者產生不滿。
坦誠說有點麻煩了。
而當司馬右僕射將目光對準自家大兄時,卻又再度心中一沉。
無他,司馬進達順著想了下去,卻是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今天晚上,自家大兄似乎才是那個最不安的人……丟了皇帝和太后,對禁軍整體而言,或者說對在這個屋子裡的其他將軍而言的確是個問題,但不是什麼天大的問題,可是對自家大兄來說卻真有些麻煩,因為皇帝和太后是他回到東都面對二郎以及東都舊勢力的重大籌碼,是他這個丞相身份的合法性的根基。
當然,只是一半籌碼和一半根基。
自家兄長這個丞相身份的合法性其實來自於兩處,一處是小皇帝和太后;另一處正是屋子裡的這些人。但是,今天晚上不僅僅是太后和皇帝沒了,這些人也都有怨氣,那自家兄長為了權力的穩固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來?
可千萬別再學死掉的那位了!
正在想著呢,先是被司馬化達帶在中軍的幾位舍人和中軍幾位將領抵達,緊接著,幾乎是前後腳的樣子,左僕射司馬德克也帶著元禮正等幾名將領過來了……這位左僕射原本在更前面,結果淝水東岸過來的將領們卻越過了這裡的司馬丞相,直接聯絡了過來,不然之前兄弟二人也不會那麼明顯發怒了。
“左僕射怎麼看?”司馬德克既至,司馬化達立即來問。
“我覺得要把人救回來。”司馬德克明顯路上便已經想好,幾乎是脫口而對。“不然去了東都咱們沒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