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瞪口呆。
但曹善成頓了頓,還真就走過去,坐了下來,然後就在薛常雄當面繼續來言「薛總管,恕在下直言,我久在地方,曉得賊軍的章法和習性,這些人,哪怕是兵強馬壯做了整編,也都有些特性是改不了的……一則,軍營生活少,害怕突襲二則,頭領各懷心思,只要一個動搖,往往便會引發全線動搖三則,訓練日短,物資人員調配總講人情,不講法度……所以,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必從一面全線來攻,只薛總管跟我兵分兩路,然後各自集中精銳,輪番猛攻,晝夜不停,待其疲憊,必然突破,一旦突破,便深入其中,追著一處不放,則賊人全軍必潰如此,便能對得起國家和朝廷了。」
說完這話,曹善成就在几案之後,大禮相拜,以作懇請
而一旁錢唐一聲不吭,只是去看身前陳斌。
陳斌瞅了瞅錢唐,又去看地上的曹善成,心思微妙,卻也不言語。
過了好一會,薛常雄忽然笑了一聲,目光掃過被盯住的心腹陳斌,越過了自己幾個茫茫然的兒子,最終看向了座中的羅術「羅將軍,你素來知兵,你覺得如何」
羅術自然曉得對方心意,當即嘆了口氣,然後正色拱手回覆「回稟大將軍,我覺得曹郡守說的是有道理的……但他的方案卻未必妥當……不說別的,若說分兵它面,再集中精銳做突破,天下還有比我們幽州突騎更好的選擇嗎便是要下馬作戰,我們也比他們更快一些所以,我委實不曉得,為
什麼一定要此時便分兵不能等到大軍壓上,讓大將軍根據戰況再行調整部屬呢」
薛常雄滿意頷首,便居高臨下去看身前曹善成「曹郡守,你聽到了嗎我不是不能分兵側擊或者繞後……但是現在有幽州突騎在此,便是繞後也用不到你來組織幾郡郡卒行事。」
曹善成抬起頭,終於言語艱難起來「但正面蝟集大軍,行動不便,從後勤到指揮再到出兵排程,都容易出岔子。」
「無妨。」薛常雄昂然以對。「那是你沒打過大仗,我卻是見慣場面的,於我而言,手下兵馬多多益善。」
曹善成終於不能再說下去。
他沒有心服,只是意識到,再說下去只會適得其反而已……那黜龍賊在傳單上說的一些話根本就是真的,沒有張世遇,地方上跟薛常雄根本無法有效合作。
甚至,僅僅是因為自己是東都曹皇叔提拔的人,因為自己出生低微,人家就天然不願意聽信自己。
另一邊,薛常雄見狀,只以為對方服軟,便重新展顏,要人給曹善成擺好几案,上酒上菜,同時強調,西路諸軍一定要來到他麾下匯合聽令才行。
陳斌站起身來,也準備讓人給錢唐重新佈置。
然而,錢唐冷笑一聲,站起身後,招呼都不打一個,直接在薛常雄再度發青的面色前轉身離開了。
走出宴席所在民宅大堂,身後復又熱鬧起來,錢唐望著頭頂雙月,心中茫然。
他之所以過來,本質上是因為接到了老上司曹中丞的親筆書信,信中要他相忍為國,儘量協助,結果來到之後,眼見著因為曹善成進言引發了一場鬧劇,而鬧劇中從主帥到援軍,人人都有自己算盤,不由再度心生鄙夷。
唯獨走了出來,卻又恍然大悟,自己今日行至,也就是所謂相忍為國與勃然發作,不也是單純私心所致嗎可曾有半分從根本上,出於某種原則來做考量呢
天下事,最難的便是公私了吧尤其是眼下這個時候,大廈已傾,人人皆有考量,連公是什麼都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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