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當若張三郎,便是不如張三郎也該像白三娘。”薛常雄長呼了口氣。“像我家這六七個,犬豚耳!”
薛萬全趕緊低頭,但這一瞬間他也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家兄弟太多,親父其實真的不在乎自家二哥,真不在乎……否則不至於對那張行無多少怨憤之情。
而若是這般,又為何會憤恨錢唐到這份上呢?
自己剛剛,還是答錯了。
“跟他說清楚。”正想著呢,榻上又響起了親父的聲音。
“七將軍。”陳斌認真來言。“二將軍是一個說法,但這些郡守、郡兵從來都是咱們的心腹大患!他們仗著東都撐腰,仗著家世資歷名望,屢屢與我們做牴觸。你剛剛說曹郡守,要我說,他還不如錢唐呢,最起碼錢唐沒有那個本事私自串聯各郡,聯兵出郡作戰。都要是人人都是張太守、曹郡守,河北哪裡是我們能插手的?大將軍的任命須來自於聖人,而東都到底是曹皇叔的地盤,這幾位都是東都任命的……咱們今日在這裡,說句乾脆點的,最好諸郡都換成我們的人,郡卒都聽我們指派,方才放心。否則,兵馬也好,銳氣也行,都要削一削。”
”可是黜龍賊……”薛萬全瞬間醒悟,卻又趕緊問到了最大的問題。
“正要說黜龍賊。”陳斌言語清晰。“黜龍賊當然是咱們的大敵,但你以為黜龍賊此番這般狠厲算計裡,高士通和那些河北賊軍算是什麼?難道不是被黜龍賊擺弄成誘餌?大家都一樣。只不過,人家有心算無心,棋高一著,既消耗了這些賊軍,又擺出了一副來救的姿態,咱們只能裝糊塗……不然七將軍以為為什麼大將軍此番對那張三郎這般服氣這一仗,黜龍賊的算盤太精、太準了!那張行委實是智勇雙全,文武全才!當日朝中呼他是小張世昭,簡直不要太明白。”
薛萬全點點頭∶“所以,這信就假裝沒收到?趁機讓這幾萬郡卒替我們擋一擋,做個撤兵的斷後?”
陳斌並不直接作答,而是看向了薛常雄。
後者在燭火旁點點頭,似乎是早就準備如此,只是順便教育幼子,又似乎是被陳斌順勢引導說服,決定如此。
而陳斌立即便將兩封信點燃,放到地上一個陶盆裡去了,然後順勢拱手,很顯然,是要去料理送信的人了。
上午,馬臉河重新恢復了安靜,只有幾乎跟碎冰一起填滿了河道的屍首和雜物,還在展示著昨夜的亂戰。
這個時候,黜龍賊自樂陵城內三十餘里外拔營,繼續前進的訊息傳了過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黜龍賊夠狠,那麼今日傍晚接戰都是有可能的……但也只是可能,因為雙方兵力和實力對比擺在這裡,黜龍賊要是敢這樣進軍,怕是要被人以逸待勞,來個全軍大潰的。
當然了,河間軍的意圖此時也顯露了一半,最起碼南營的放棄似乎也說明是要求穩為主。
不過,不管是求穩也好,還是撤軍也罷,經驗老道的薛常雄反正盡出營中河間騎軍南下。
數千騎河北騎軍捲過平野,嚇得昨夜大傷元
氣的義軍龜縮營中不動,哪怕是南面大營已空,也都不敢窺視。
而很快,到了中午時分,這些訓練有素的騎軍便和黜龍幫的輕騎相遇,反倒是黜龍軍有些猝不及防,雙方立即在曠野中纏鬥起來,然後依舊黜龍軍的輕騎明顯處於劣勢。
但是很快,隨著大量的成丹、凝丹高手加入戰鬥,外加大部隊的壓上,主動來襲的河間騎軍到底是率先承受不住,主動後撤了。
並且將所見所聞——彙報。
在確定了黜龍軍行軍大佇列的嚴整,以及凝丹以上高手確實極多以後,下午時分,薛常雄當機立斷,按照原計劃讓早有準備的部隊突然後撤。
三萬五千之眾的河間大營兵馬,瞬間走了三萬。
此時,黜龍軍已經主動停在了樂陵城南十五里處,開始安營紮寨,張行已經慌如老狗,下面的人都以為要決戰。高士通以下的河間義軍倒是發現了端倪,卻也都猝不及防。便是就在北營中的竇立德部,因為一直不敢無軍令出營,此時忽然發現河間大軍北走,也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