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思抱著長劍,沉默不語。
“所以我猜……”張行忽然忍不住聞了一下印泥,因為他發現西苑這裡的印泥居然是加了香料的。“這次的結果一定會弄出個花樣來,讓曹皇叔和天下人徹底醒悟。”
“你是……”白有思低聲以對。“雖然陛下有些耍無賴,只要一人贊同便算他勝,但實際上上書贊成的宰執恐怕不是一個兩個?我爹夾在中間,根本不顯眼?”
“要賭一把嗎?”張行抬頭來笑。“我賭會有一半以上的宰執贊同,也就是最少四個。”
白有思連連搖頭:“我不信!”
“為什麼不信?”張行不以為然道。
“因為他們是宰執……”白有思認真以對。“宰執需要擔當,我爹和虞公可能會服軟,其他人是沒理由的……而且,而且,聖人真的能到你的那種地步?”
“那就賭嘛。”張行懶得跟對方爭辯,只是不停的告身文書上蓋章……這是兵部和靖安臺轉過來的新成員,大魏的辦事效率還是有的,這個皇朝就是這麼奇怪,新它其實是舊的,舊它看起來又挺新的,反正挺能唬人的。
白有思勉力一笑:“賭什麼?”
“賭……”張行想了一想。“還沒想好,日後有機會請巡檢答應我件事情或者幫我個忙吧。”
“我想想……你現在挺有錢是吧?”白有思想起對方的魚池,旋即做答。“要是你輸了,明晚去溫柔坊請伏龍衛的開銷你來付好了。”
“可以。”張行脫口而對,然後拿出了另外一摞文書,全程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那股自信,好像吃定了白大巡檢一樣。
白有思見狀,連連搖頭,便不再多言,只是倚著長劍去看窗外被風鼓動不停的楊柳綠帳,等待最終結果。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中午,南衙諸公例行結束會議,所有人的態度終於也徹底顯露了出來。
不出意料,第一個表態的正是曹中丞,他離開南衙之前,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奏疏貼到了大門上,態度也毋庸置疑,就是反對,反對的理由也很直接,太浪費錢當然了,真實理由眾人不得而知,唯獨這個態度乾脆至極。
接著,從第二個人開始,事情就失去了懸念,吏部尚書領門下省侍中牛公選擇了支援修建大金柱,只不過術業有專攻,還是應該讓工部來做而已。
話,雖然很多人都意識到,南衙裡面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抗拒聖人的勇氣,甚至一開始就都覺得聖人這種姿態有種不公平的嫌疑,所以很多人都猜到,最後可能是還要修大金柱,但這不耽誤大家對宰執們個人有所揣度……而這其中,句良心話,大家原本還是對牛公有點期待的。
畢竟,此人在先帝朝就是禮部尚書了,平日裡跟曹皇叔政見非常相合,沒想到此時這麼幹脆的選擇了倒向聖人。
而很快,第三封奏疏的訊息也被傳來,尚書省左丞張相公選擇了服從和認可,只不過指出事關重大,工部能力有限,應該謹慎緩慢修建而已,指望北衙來修不免要出岔子。
張公是聖人一力簡拔,屬於聖人心腹,原本就有猜度的,而經歷了牛公的選擇後,大家對張公自然就沒什麼期待了。
第四封奏疏展開,是資歷最淺的、根基最弱的虞公,此人毫不猶豫選擇了全盤支援聖人。
沒什麼可的,到了此時,上下已經開始麻木了。
但第五封奏疏出現後,還是震動了朝野。
理論上的首相蘇公,實際上也依然是南衙三巨頭之一,守舊一派的另一位領袖,選擇了支援修建大金柱。
不用管最後司馬相公和白相公了,張行已經贏了。
“我不明白!”白有思難得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她不是這種失態的人,尤其是進入成丹期後,明顯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感覺,年紀輕輕小兒女姿態都少見,遑論是這般形狀。
坐在身後悠閒喝茶的張行若有所思,他倒不是在思索為什麼白有思不明白,而是忽然想起自己剛來東都的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明白,然後到處問別人,這才一年,就輪到別人對他不明白了嗎?而且怎麼感覺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