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是不言語,因為這話裡的怨氣太重了。
“至於南方諸郡……”曹皇叔繼續嚴肅以對。“巴蜀不能往江都送,巴蜀肯定要供給關中的,怎麼能平白在江上拋灑錢糧?至於荊襄,錢糧可以送過去,但工匠、礦藏、牛筋之類的軍需,也必須送來……”
有人張了下嘴,但最終沒有吭聲,大部分人依然在點頭。
“至於為什麼……就要說到最後一件事,也是最麻煩一件事了。”曹皇叔終於有些咬牙切齒起來。“東齊故地亂成這樣,聚眾五萬的足足有四五處,聚眾萬人的不下幾十處,其餘千人以上的亂軍盜匪數不勝數,而且還都有軍械甲冑的……難道關起東都的大門來不管?可東都又沒有兵!那怎麼辦?必須自家再立一支兵馬出來!”
“要多少?”兵部尚書段威眼皮一跳,終於插了嘴。
“最少十萬。”曹皇叔冷冷以對。“沒有十萬,如何能替陛下壓住亂局?”
眾人聽得清楚,不免心中微動……說白了,只是軍事上壓過毫無組織性的盜匪,幽州河間大營排程起來,掃蕩河北足夠,江都那邊也自然會掃蕩江淮,晉地也有一個太原留守在招兵努力壓制晉北……那麼,如果只是中原當面,就算加上保護東都本身,又如何還要十萬兵?
這十萬兵,到底是用來清理盜匪的,還是用來鎮壓這幾處朝廷兵馬的?
這個亂局,又指的是誰?
你曹皇叔,又憑什麼來鎮壓其他人?
“太難了。”片刻後,大概是知道自己躲不掉,段威往座中一躺,直接嘆氣。“幾個倉儲裡,錢糧布帛都還算充足,大不了吃陳米嘛,多給點布帛做賞錢便是。可是隻有錢糧又有什麼用?兵員何處來?之前連續起役,連續募兵,連續起屯兵,關中和陝洛也都疲敝的厲害,甚至隱隱不穩,光是兵員,恐怕就是個大困難。”
在座的八人中,最少有一多半人在點頭,因為大家都知道,段尚書說的根本就是實話。
“段尚書說的對,一點都沒錯。”曹林目光掃過堂內幾人,語氣泰然。“可那又如何?大魏一半的州郡都在造反,國家都要亡了,說什麼疲敝,不是可笑嗎?真到了必要之時,雖婦女童子亦要上陣,何論疲敝?”
“那就強徵!”段威嗤笑一聲。“曹中丞說了算……但人可以強徵,軍械又怎麼辦?莫忘了,之前東征,軍械什麼的全都掏空了,不然那些盜匪也不至於輕易攻城略地壯大起來。”
“那就重新鍛鍊。”曹林毫不猶豫應聲道。“總有法子的。”
“法子當然有的。”段威立即揚聲回覆。“但工匠多在南陽,而南陽的一半城池都被伍氏兄弟給打下了;更要命的是,還沒有鐵,鐵都鑄大金柱了!”
“那就熔了大金柱。”曹林依然毫不猶豫,甚至眼皮都沒眨一下。“速速鎮壓伍驚風,同時熔了大金柱……無論如何,東都這裡,一定要立一支新軍,以保大魏的江山社稷!”
話到此處,段威終於閉口不言,而整個議事堂中,也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這期間,段威與上柱國錢士英對視數次,蘇巍與牛宏幾次欲起身,張世本欲白橫津也幾次想開口,但始終都沒有敢真正接這個話。
“你們都沒話可說嗎?”曹林見狀,反而有些失望。
“這裡是南衙,陛下走之前,將東都託付給了我們,我以為沒什麼不可說的,反倒是不說,才是不忠。”就在這時,一人忽然起身,卻正是刑部尚書骨儀。“諸位都不說的話,那我來說……中丞,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曹林反而面色緩和不少,甚至禮貌抬手,做了個請的姿態:“骨尚書請講。”
“熔大金柱要不要請聖旨?”骨儀認真來問。
“要!”曹林昂然做答。“但事從急權,一邊請旨,一邊直接熔了便是。”
“那便是不請旨擅行了。”骨儀嘆氣道。
“陛下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曹林笑答道。“於國家有利的事情,他為什麼要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