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郭敬恪只能同馬加鞭,匆匆向前,脫離了這個讓他感到不適的座駕和昔日故舊。
但不管如何了,大軍數萬,終於滾滾向東而去。
然而,雖是帶了十幾天乾糧,沒有什麼額外的家眷子女,很有一些輕裝上陣的感覺,可真要行軍,到底會有數不清的麻煩事出來……
比如說,安營紮寨的本事是有的,大魏朝誰還沒被徵召去做個民夫啊?但最多挖個坑、排個柵欄……實際上,柵欄也很少有,因為繩子金貴,一旦用出去,就會被隔壁營寨的人偷走,所以負責回收的後衛部隊天天告狀。
前衛側衛也是有的,但除了前面兩支騎兵外,大部分部隊走著走著就會失去方位感,各部相互之間速度也不一致,左衛走到中間,後衛發現身後多了支部隊,都是尋常事。
軍紀部隊也是有的,張大頭領的親軍就是,但下來巡視往往以收取賄賂的多少來決定最終結果。
至於什麼集體拉肚子,相互指責誰把糞坑挖到上風,行軍堵塞,私藏了姘頭妓女啥的,就更是數不勝數。
這種情況下,不過兩三日,素來聰慧的郭敬恪便隱隱意識到了一點什麼……或者說大約理解為什麼張金秤在一些事情上會那麼選擇了。
說白了,張金秤雖然是大頭領,但卻沒有本事細緻的管到下面的人,只能透過設立一些頭領來控制整個部隊。
而頭領領著一夥人這種模式,又註定了各家都會以地域、親故結成團伙和子。這種團伙、綹子一旦結成,首先是內部會變得格外團結,然後相互之間對立又是非常嚴重的。
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知曉下面情況的張金秤只能不斷的用各種方式強化和署理自己的權威,殺人是為了這個,奇怪而威風的座駕是為了這個,強迫頭領們對他儀式性的行禮也是為這個,每日早晚明明無事還要頭領匯合軍議還是為了這個。
這麼一想的話,郭敬恪心裡又對張大頭領產生了一點些怪異情緒,他開始覺得這位算是故舊的大頭領其實沒那麼不可理喻。
“對了!”
這日早間例行的早餐軍議同要結束,坐在那個巨大方榻上的張金秤想了一想,忽然放下手裡的東西抬頭。“有個事要說一下…這不是地裡的莊稼再過一個月就能收了嗎?到時候也是咱們的糧食,那我想了一下,咱們行軍不該這麼亂踩亂踏的……太可惜了。”
眾頭領紛紛頷首,而且這一次很多人都是發自內心的認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是能接觸到農事的,甭管這個“到時候也是咱們的糧食”是怎麼一回事,可保護同成熟的莊稼委實太符合大家的認知了。
郭敬恪就是其中一人。
“那這樣,從今天開始,回去後行軍的時候都注意些,都好好走官路。”張金秤繼續隨口吩咐。“誰要是踩踏了莊稼,就砍了誰的腦袋……
不要將我的軍法當做無事,我可是素來賞罰分明的。”
聽到這裡,眾頭領一個激靈,立即揚聲答應。
說白了,這位張大頭領殺起人來,委實是不在乎的……往往是說要殺了,那一旦出事必然殺了,否則就覺得自己會被他人小看一般……而這件事情剛剛被提出來,很可能會被抓典型。
“那就好,都到外面等著吧!”張大頭領見狀,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便也乾脆示意。“今日天氣好,咱們早些出發……”
眾人自然無話,立即放下早飯,蜂擁而出,到門前等候。
片刻後,自然又是巨大的座駕被結成,然後張金秤登上座駕接受所有大頭領半跪行禮的一番拖沓。
好不容易折騰完,眾頭領各自歸位,匆匆帶著各自部隊啟程,郭敬恪例行領著自己的馬販子騎兵在前面先走,卻在半個時辰後,忽然在上午明媚的陽光下遇到了另外一小隊騎兵。
這隊人不多,不是十餘騎,但為首者是他認識的人。
“郭頭領。”
山崗下,等候已久的牛達一馬當先,相距百十步便獨自出列。
“牛頭領。”郭敬恪莫名心中一個激靈,但還是趕緊單馬向前,與對方相會。“可有見教?”
“辛苦郭頭領了。”兩馬相交,牛達低聲叮囑。“事情已經準備好了,從前方鹿角關開始,便是八十里豆子崗鹽泊地,就從那裡開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