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跟他爹不一樣,他沒有經歷過南陳的改朝換代,他對那個聖人沒有什麼確切的感恩,還碰到了一個算是奇葩的上級……說句委婉點的,他有點忘恩負義,有點辜負皇恩。
爭論持續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上午,第二日,在虎賁中郎將司馬正的主動請求下,御前終於允許司馬正率領大約二三十名修行高手前往前線嘗試押送酈子期過來了。
這無疑是個有些荒唐處置,因為司馬正和二三十個奇經高手是不足以控制住一位大宗師的……面對大宗師自保,或者維持進攻勢頭是一回事,控制大宗師是另外一回事。但是考慮到大宗師去控制不了自己的軍隊裡投降似乎也很荒唐,那麼以荒唐對荒唐,或許正是一個破局的好主意。
畢竟,如果是詐降,或者說包括聖人在內的聰明人都知道必然是詐降,那用這個押送來對付,逼迫對方主動放棄“投降”的立場,似乎也是對路的。
不過,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大概在於叔文軍中呆了兩日半,算算時間,御前的宗師應該抵達卻沒抵達後,這位東夷大都督毫不猶豫,直接於司馬正出發後的當晚從容去見這支大魏軍隊的主將,然後提出告辭。
“酈子期,你是在消遣本將嗎?”
夜幕中,於叔文看著兩側直接倒下的侍衛,一時怒髮衝冠,不顧修為差距,直接扶刀呵斥。
“不是的。”
東夷大都督今年大約六七十歲,比曹皇叔年紀稍大,卻精神矍鑠,形容雖稱不上羽扇綸巾,卻也是寬袍大氅,頗有前唐遺風,此時聞言,也是誠懇拱手,不失禮貌。“之前老朽真的是勢窮來投,若是大魏依然還有上次東征時的敢戰氣勢,說不得就要去東都常住以換得君上與五十州遺民的性命……但是,這兩日我看得清楚,大魏軍中往下是糧秣不足,軍心渙散;往中是諸將不合,不能齊心;往上是你們那位陛下視大戰為兒戲,並未有半點豁出來的決斷……這,也就是說,只要老朽我回去堅守下去,此戰依然能勝,那敢問,我為何還要繼續留在此處呢?至於幾位侍衛,軍人上陣,難道惜死嗎?”
於叔文連連搖頭:“你們東夷人逃不掉,天下一統於一,決不可阻擋,三輝四御都不敢攔……這是天意,是大勢!”
酈子期認真點點頭:“不錯,老朽也以為如此,但一統天下的,如今看來,未必是大魏,也未必是我活著的時候……反倒是諸位,此番怕是要先逃不掉了……”
於叔文徹底大怒,長刀拔出,身後同時捲起一股浩大弱水真氣,隨即真氣宛如巨浪一般直接衝破了中軍大帳,繼而順著長刀前砸姿態向對面拍打過去。
然而,無論是長刀還是巨浪,拍到一半時,便陡然憑空停滯,宛如遇到了無形的牆壁一般。
實際上,並不能算是無形的牆壁,而應該是實體的牆壁,只不過黑夜中來的太快,太穩罷了——這是一股極為常見的長生真氣,卻宛若大海一般深沉。
但於叔文絲毫不懼,一聲怒喝,之前被他真氣破開的營帳周邊,早已經聚集起來的軍中精銳紛紛彎弓架弩,直接發射。
其中不乏帶著各色流光的箭矢。
酈子期沒有任何逞能的意思,他在這一萬多精銳面前,最多維持一個“不能制”,強行交戰可不是什麼好路數,便直接於夜幕中騰空而起……箭矢飛出,絕大多數都直接射空,甚至引起誤傷。
於叔文氣急敗壞,也直接騰空,復又一刀,卻不料對方早有準備,乃是忽然回頭卷著真氣一撞,撞得後者在空中失衡,只能恨恨翻落。
“於將軍。”片刻後,酈子期人早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聲音卻依然在軍營上空飄動。“你若是憐惜自家兵馬兒郎,便該即刻撤軍……強要來攻也不是不行,但我只在前方七十里外的桑東郡郡城安守,可到時候,說不得你就要落得身死軍覆,毀了一世將名的下場。”
於叔文只是冷笑做答:“你便是能跑,我卻不信你能阻我拔城進據!”
隔了一日,辛苦行軍抵達桑東城後,於叔文的臉色變得愈加陰沉——無他,酈子期主動替他拔了桑東城。
全城俱空,既無百姓,也無東夷部眾,更無糧秣,只有酈子期在城門前留下的一封信。
信裡說,他怕了於將軍,所以主動棄了城,退往五十里外隔著一條河的新登城,請於將軍繼續前行來會……同時,還在信中關心詢問,不知其餘諸軍是否齊頭並進?
若是沒來,不免可惜。
PS:例行獻祭一本歷史類新書《滿唐紅》,初唐時節……或者說隋唐時節……太宗登基前的……這段劇情確實很少有人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