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懶得計較自己這隻潮客?
馬勝正在胡思亂想,那邊王姓男子忽然開口了:“那三哥,咱們是要去王五郎家裡,還是徐大郎那裡?”
“無所謂,看看吧!”張姓男子平淡應聲。“哪個近去哪個便是……”
“三哥沒想好路子嗎?”王姓男子似乎是有些忍耐不住。“之前也不上沂蒙山,也不下鉅野澤,都只是繞一圈出來了?”
“不是沒想好路子。”周姓年輕人插嘴道。“三哥是在看哪邊合適……沂蒙山那裡出頭的椽子的先爛,而且什麼知世郎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偏偏手下兵馬又沒個正經的佈置;鉅野澤那裡安全是安全,卻乾脆像是土匪……現在王徐這種豪強,也是一團亂賬,又是內鬥,又是欺壓百姓,便是為首的人是難得的人才,也難掩豪強習氣。”
“那去淮右盟如何?”王姓男子認真來問。“淮右盟姓杜的,不是三哥的兄弟嗎?淮右盟好大產業,三哥從容取了,從江淮上起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周姓年輕人憤憤道。“姓杜的如今算是半個官面人物,而三哥剛剛上了黑榜,眾矢之的,我們只三人過去,誰曉得會不會為了前途賣了我們?要說可靠,還是北面可靠,根子上跟朝廷不是一條心。”
“杜破陣能有今日,全靠三哥提攜,而且不是說挺義氣的嗎?”
“有些人就是這樣,只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
“……”
“……”
馬氏父女早已經駭然,私下不知道換了多少眼色,聽到淮右盟的時候,手裡的肉乾差點沒掉地上……尤其是馬平兒,根本遮掩不住。
而王周兩個男子,不是沒注意到那對父女的緊張,卻明顯是仗著自己修為高超,而且可能確實是急了,所以毫無顧忌。
至於為首那人,也就是如今黑榜第三的通緝要犯屠龍刀張行張三郎了,雖然一切都看在眼裡,卻只是不語。
“三哥,你到底是什麼主意?”王姓男子,也就是王振了,忍不住追問一句。
“若是有時間,我想都轉一圈看看。”張行坦誠以告。“徐王這些東境豪強,包括河北的豪強,都要看看……淮上老杜那裡也要看看,荊襄南陽也想去看看,甚至還想去東夷、北荒、江東都走一遭……”
“這是為什麼?”王振詫異至極。
“因為我是真想掀翻暴魏,重安天下。”張行抱著懷乾脆以對。“而欲如此,首先要懂得彙集和收攏力量,其次要懂得時局走向,因時而動……剛剛你們說我這個不入,那個不去,是不對的,要我說,既然要決心推翻大魏,必然要彙集所有人的力量……所以,徐、王這種豪強之家的英俊人物,河北豪傑的衝鋒陷陣之士,淮上的幫會、鉅野澤的潰兵、沂蒙山的土匪,甚至部分願意造反的關隴野心家,我都不在乎,都想拉攏過來,但要拉攏他們,便該曉得他們的執行模式,靠什麼活什麼養,哪裡好哪裡不好?然後還要以我為主,改造他們,選用他們,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哪裡能急呢?”
王週二人各自安靜下來。
“除此之外,我們還要看到,皇帝去了東南,曹皇叔留在洛陽,西北有武力根本和倉儲,東南有財來源和新到的大軍,兩邊只要維持和睦,再加上聖人不再折騰,大魏朝的局勢一面是下了一個大臺階,另一方反而會一時穩固下來……”張行坦誠以對。“換言之,此時的局面,只是煙塵四起,河北、中原、東境全亂,卻不會是個真正起事的好時機,而我們也是有時間先收集情報,觀察局勢的。”
“就是這個道理。”周行範信服的點點頭。“這時候就是出頭的椽子先爛,那些屯軍世代從軍,怕的是勞師遠征,怕的是聖人折騰,真讓他們分開平叛打陣型都不會列的土匪,哪股煙塵能輕易起來?何況,咱們一路上過來,這時候起事的人毫無章法,個個都是土匪作風,不然三哥也不會沿途殺了那麼多盜匪頭子了。”
“其實。”張行猶豫了一下,還是在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那對父女一眼後繼續言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無論是淮上杜破陣,還是徐大郎,此時都不願意真心接納我,更不會隨我做事……因為我這個時候是個燙手山芋,不接,他們要被江湖豪傑恥笑,接了,他們家大業大過的好好的,反而會成為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也挺難的。”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王振有些焦躁不安。
“你這麼著急嗎?”小周也焦躁起來。“三哥之前便說了,大魏朝根基本來就不行,便是壓下去一時,也壓不下去一世,亂事只會越來越多……徐大郎也好,杜破陣也罷,都有不得不起事的時候,到時候也才是我們真正打出旗號的時候。”
“我不是著急。”王振在火盆旁猛地拍了下被烤乾的地面。“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麼?”小周無語至極。“我都不怕!”
“不是你那種怕!”王振揚聲蓋了過去,卻又旋即冷靜起來,然後看向了張行。“三哥……我是怕我跟不上你!我一個破落戶,靠著修為入了伏龍衛,但還是個破落戶,生生死死的全都不怕,可就怕認真……你若是直接湊合起事,無論是去截官殺人,還是落草起事,大不了跟著你豁出命來嘛,也算是對得起你的提拔還有當日浮馬過河的豪氣……可沒想到,你是真沉得住氣,真存了安天下心思的……我這種人,也能幹的起來那種事業嗎?怕就怕,事業快乾上去了,你都要成龍成聖了,我卻一個跟頭栽下來,還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