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很小的道觀,供奉著中原和東境地區香火很弱的黑帝爺,且早已經荒廢,好在建築主體尚在,尤其是中堂堅挺,考慮到偏移大路七八里,此時無疑是個躲雨外加躲事的好去處。
更妙的是,此時堂內雖然有些狼藉,但痕跡都蒙了返潮的水,內外果然無人。
巡視了一圈後,馬護法鬆了口氣,先朝黑帝爺的神像一拜,便帶著低頭的女兒轉向黑帝爺神像的另一邊,安穩坐了下來……還讓女兒去取騾子上的炭盆、炭塊,準備自家生火。
然而,炭盆、炭塊取來,馬平兒拿出火石等物,卻發現下面引火的油布軟草早已經被雨潲到溼透了,根本點不著火。
馬勝無語至極,馬平兒更是羞憤一時,但偏偏又無法,只能等著引火物被晾乾。
“五年前這地方還有三五個道士的。”馬勝懶得責怪,只能說些廢話。“一徵東夷的時候廢掉的,道士都被拉走隨軍了,都沒回來,附近幾個宗族的人想佔下來,還打過幾場,結果二徵東夷一來,這附近幾個村子也沒了那個力氣,王氏又看不上這點東西……”
馬平兒心思不在這裡,只是胡亂敷衍頷首。
而就在父女二人都顯得無聊之際,天色漸晚,外面忽然馬蹄陣陣,繼而有人直接闖入觀內,然後明顯發覺了自己二人的牲畜,引得二人緊張不已……最怕的就是這個,要是後來,還能躲出去,現在卻是躲無可躲。
馬平兒準備起身檢視,卻被父親攔住。
“觀裡的主人請了。”
外面的人尚未入內,便直接揚聲來問,乃是北地腔調,倒是顯得客氣。“外面雨大,耽誤了路程,來不及到外黃了,敢問裡面可還有些空地,容我們兄弟三人起堆火?若是不方便,現在就走。”
馬勝聽完心中大定,隨即在堂內應聲:“客人請了,我們父女也不是本地主人,是泗水的潮客,給濟陽王五郎家送帖子的,跟你們一樣錯了路程,沒法渡河了,為了省點錢,所以過來……如不嫌棄,進來一起拜拜黑帝爺便是。”
“叨擾了。”那人即刻應聲,隨即便是腳步聲起。
“什麼叫潮客?”腳步聲中,又有年輕男聲好奇來問。
“不知道,我是洛陽本地的破落戶。”第三人聲音乾脆。
而說著話,三個年輕人卻已經踏入了堂內,然後為首一人也不看神像,而是朝馬氏父女那邊一掃,便一時好奇起來:
“天色已晚,兩位為何不起火?”
馬平兒尷尬一時,加上對方是個挺體面的年輕男子,自己卻蓬頭汙面,所以只能低頭小聲以對:“火石被潲了。”
“原來如此。”
那人笑了笑,露出一雙大白牙,也將一個炭盆在神像另一側放下,卻同樣不用火石。
馬氏父女尚在疑惑,後面最小一個的年輕人早已經走過來,取出引火的油布軟草,只是打了個響指,便燎起火星。
馬勝眼尖,瞬間明悟,這不是變戲法,而是說這個連潮客是什麼都不知道年輕人應該是個離火真氣的高手,比自己還高,最少是十一、十二條正脈,甚至已經正脈大圓滿,否則不可能輕鬆外顯真氣,勾動明火。
除此之外,隨著火苗燃起,馬勝心中已經有了更多猜度……這三人,兩個二十六七,一個剛剛二十出頭,修為應該都是頂好的高手,卻不曉得什麼是潮客,行為姿態又有公門氣度,只怕是從御駕那裡逃出來,往洛陽歸家的軍中軍官,而且其中兩人應該是出身不錯的那種。
這種人,說實話,比莊子裡的人好對付多了,因為不圖財、不願生事……至於自家女兒,雖然開始低眉臊眼起來,但也不怕……因為委實不是什麼姿容出色的,還淋了半日雨,油頭汙面的。
一念至此,馬勝徹底鬆了口氣。
“如不見外,一起過來吧,請賢父女用一頓熱飯,正好問一問泗水那邊的事情。”就在這時,那稍微年長的公門中人忽然開口。“炭火省著的點用,若是用多了,下半夜再續上賢父女的也成。”
馬勝想了一想,乾脆起身,雙方隨即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