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張行,此時嘆了口氣,遙遙揚聲回覆:“老鄭……不是說好了嗎?到了淮上就讓你們走。”
“老鄭!”第一巡組巡檢羅方也及時出聲。“誰許你這般與張相公言語的?”
姓鄭的資歷白綬看了一眼羅方,卻絲毫不理會,只是去看張行:“張三郎,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當日你替我們與虞相公說項,我們感激不盡,但眼下這個樣子,再走下去,便是連我們這些稍有修為的人怕是也要被淋死、曬死、累死……如何敢等到淮上?!我就問一句,現在走,許也不許?”
此言一出,羅方、薛亮、張行,還有戴著面具的張長恭各自欲言,卻不料整個特務“大隊”,早已經先行炸開,錦衣巡騎們紛紛嚷嚷,要求即刻脫離大隊,停止前進,伏龍衛們也不甘心,紛紛呼喊慫恿,要求一併折返東都。
上上下下,亂作一團。
這還不算,這段路附近計程車卒、民夫、宮人、金吾衛,同樣落入不堪之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聞得這些錦衣巡騎和伏龍衛居然可以折返東都,更是帶著希冀、不滿、憤怒開始捲入其中。
當日,免不了被雨淋後又暴曬的人呻吟哭喊。
一場暴雨,極大的增加了前進的難度,也將長長的隊伍整個固定在了泥濘的沿河道路上,更引發了區域性的動盪與混亂……一場原本應該是最強力部眾的特務組織的譁變似乎就在眼前。
“不會出事吧?”混亂中,面色蒼白的張含低聲來問張行。
“暫時不會。”張行果斷應聲。“三位朱綬中的兩位都是凝丹高手,而且對自家部屬還是很有震懾力的……但往後不好說,尤其是伏龍衛,人人都是奇經高手,要是真的拔了刀子鬧起來,兩位凝丹高手怕是要立即逃走……不過那時候,肯定會將相公你護送走的。”
張含愈發不安:“那就想想法子,便是我逃走,譁變……而且是曹皇叔的直屬部下譁變……也會出大亂子的。”
張行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想了什麼,然後鬼使神差一般放棄了之前的計劃脈絡,選擇了輕聲回覆道:“其實……只要一個人過來,就能立即鎮壓下來……反過來說,換成其他人,未必能成。”
張含到底做到南衙相公的聰明人,也是迅速醒悟:“白常檢嗎?”
“不錯。”張行懇切點頭。“白常檢不光是伏龍衛常檢,也是伏龍衛折返東都後能夠立足的根本,更是成丹高手,便是那邊的錦衣巡騎,也有一小半是她舊部……她來,武力、人心都能輕易壓制住局面……但隊伍拖得太長了,得讓羅、張兩位中的一個飛去喚她,而且要小心傳話,不要驚擾聖駕,或者其他諸公。”
“這是自然。”張含長呼了口氣,迅速點頭,然後就在嘈雜聲中朝一直緊張看著自己的羅方招手。
片刻後,一道流光閃過,羅方便往前方估計最少得十幾二十裡的御駕方向而去。
大概等了足足兩刻鐘,局面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三道流光前後不一,抵達了此處。
出乎意料,除了面無表情的白有思和緊張的羅方外,虎賁中郎將司馬正居然也來了。
但更出乎意料的是,張行此時反而沒有了什麼多餘的心思。
轉回眼前,白有思的抵達果然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其人只是翻身落在輜車之上,懷抱長劍,居高臨下,四面一掃,伏龍衛和大部分錦衣巡騎便漸漸安靜了下來,緊接著,那些尋常士卒與民夫也因為某種傳染性的情緒莫名安靜了下來。
“怎麼說?”白有思看了一眼腳邊的張行,直接放聲來問,聲音順著真氣震盪周邊,似乎連正在暴漲的沽水水流聲都要壓住。“你們想怎麼樣?”
周圍人一時沉默。
白有思便又來看張行,但張行紋絲不動,狀若未聞。
“我們想回東都!”一名明顯是第二巡組舊部的中年錦衣巡騎忍不住開了口。“巡檢,帶我們走吧!本來就不該要我們去江都的!”
白有思剛要回復,又一人忽然開口,卻居然伏龍衛的白綬王振:“白常檢!我們不服!為什麼都是靖安臺的人,他們就可以回去,我們就要去江都?!”
說著,王振居然還扭頭看向了落在人群身後、一臉嚴肅的司馬正:“司馬大哥,你也說句話!一路上死了那麼多人,逃了那麼多人,都是活該去死的嗎?為什麼一定要我們去江都?”
司馬正張了張嘴,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卻黯然無聲。
“不是不讓你們回去。”白有思想了一想,就在車上做答。“但此時回去會牽動人心……錦衣巡騎,應該到淮上,最少到琅琊再走……而伏龍衛中有家小的,我也許諾,等到了江都,重新調整伏龍衛,一定許你們回東都。”
白有思的許諾明顯有了效用,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而此時,張行忽然低聲對身側的張相公出言:“張相公,可以這般許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