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的不知哪個時辰,他被五號叫了起來。興許是昨夜的酒喝得太讓人盡興,以至於他現在走起路來都有些昏昏沉沉,胃裡仍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翻滾,此刻他真真切切覺得自己就是個裝滿了酒的酒囊,他搖搖晃晃走向餐廳裡,薇寧早已收拾好裝備,靜候他多時。
他在私人的洗浴間簡單洗漱,用過兩枚雞蛋,兩個番茄,又簡單吞下一片事先煎熟的肉排,便急匆匆趕向隧道大廳。
考慮到昨夜有不少人喝的太多,他開始懷疑究竟還有多少人能保持完好的戰鬥水平。但他所目睹的狀況讓他欣慰,士兵們手握步槍,肩膀掛著小小發亮的燈炮,頭戴著灰色迷彩帽,齊刷刷地在隧道兩側排成數列,活像無數個釘子。
這是個好兆頭,夏天想了想,便靠近野男所在的位置。野男早已清醒,也同樣全副武裝,但他穿的稍稍與眾不同,他身旁其中還有幾名肥水站高階軍官,以及幾位傭兵頭子來回巡視著隊伍中,以尋找任何不妥的地方。
甜酒朝他露出曖昧性的笑容,又噓聲瞅了眼套在層層面罩下的薇寧,他那魚卵腦袋顯然想得有點多。
“我還以為你會睡過頭,”野男冷哼了一聲,便轉身對著士兵發號施令。
兩旁的親人家屬目視著這批隊伍走入陰影的深處,她們為愛侶獻上熱吻,擁抱自己的親人,低聲啜泣,高聲呼喊,目送著士兵逐漸消失的身影,還有幾個善男信女正跪拜在大篝火那幾近滅卻的炭星前祈禱。
在隧道中行進是一件讓人不寒而慄的事情,即便周圍計程車兵將他們重重圍住,也無人可以保證,那些幾乎能做到上天入地的黑獸會不會從頭頂與低地的排水渠鑽出來。五號立於他身旁,隨時提防著可能的危機,而薇寧,她手裡的步槍跟她相比顯得格格不入,這的確很讓人懷疑她能否用好這個工具。
一切的危險必然是在五號離身前去誅殺黑獸之王的那一段時間,誠然,野男為自己安排了十名貼身護衛,但那些人統統都是野男的人,而他的合成人,為了確保基地的安全運轉,還要確保那群新來的火車幫能在基地安分守己,他將除了五號以外的所有人都遣回基地。如今,一旦五號離去,他將是孤零零一人,只有薇寧可以依靠。
自己該相信她嗎?夏天懷疑地看了眼藏在面罩底下的女孩,卻只能看到那冷冰冰的金屬下那雙獠亮如血的雙眼,他應該依靠那個弒殺了自己父母的女孩?
這個想法該有多愚蠢,一時間,夏天竟然忍不住想笑,他竟然要想去依賴一個弒親者,一個親手燒死自己弟弟的女孩。也許他根本不該如此犯險,合成人曾說過,只要五號在身邊,就可以輕易壓制住薇寧,他該把五號留下,讓薇寧去嘗試擊殺黑手之王的,但她才剛剛掌握靈能,她還沒有如合成人們所宣稱的那般無所不能,她只是個比普通人強一點的女孩,思來想去,還是五號更為穩妥,更何況,花不了太長時間。
等他將胡思亂想拋之腦後,心神微定之際,隊伍已經抵達長河站。如今的此處如先前無數次所見,只是一片焦炭,瀝青,骨灰還有瓦礫,蛆蟲與屍蛾在這裡安家,老鼠與蝙蝠在這裡覓食,曾經歡聲笑語的長河變成了瀰漫煙塵的寂靜死地。野男派人清理了隧道鐵軌的那部分瓦礫,但其它地方還是如以往那般凌亂不堪,等徹底清剿巢穴以後,他們才會安心地大肆清理眼前的一切,才可以扶起倒塌石壁和焦黑鐵棚,才可以修補破損牆群和列車。
行進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漫長,而越往深處,光線也更加沉寂,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酸腐的腥臭味,是黑獸遺留的味道,。這讓士兵們不得不謹慎萬分,他們將電筒對準每一處縫隙,每一個坑洞,每一條管道,不知何時,汗水也自額頭湧出。
第一聲槍火聲響得很突兀,就好像在烏雲滾滾之下撕裂陰雲的響雷,槍鳴的迴音在隧道中不斷傳遞,直至消逝在遠方,讓人下了一大跳。
開槍的人在隊伍的最前方,他們經由通訊官傳來訊息,“只是一隻畸形的幼崽。”
這也足夠讓人警戒,黑獸會把孱弱到無法生存的幼獸拋到遠離巢穴的地方,任其自身自滅,但它們絕不會扔的太遠。故而前方野男的指示也隨之傳來,“全體士兵提高警戒。”
很快,夏天也看到了那隻畸形的黑獸,它四肢扭曲,體型又小又瘦,毛皮還未長全,黑黢黢的面板褶皺如老嫗,就好像是沒褪毛的畸嬰,額頭處有一個血淋淋
的洞口,應該是前面計程車兵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