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位於善道以南的一片平原闊地。
此地四周雖也有水澤分佈,但水澤沼地的廣度和密度,相比北邊臨近淮水的善道,那可就不知好上多少。至少東陽通往四方的道路,不再是蘆葦遍佈的小路,而是平坦的大道,能夠讓大軍快速行進。
此時,東陽城正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城中有陣陣呵罵聲響起。
秦軍來了!
城中男子被縣公徵召,要拿著武器,前往城頭禦敵。
來自官府的兵卒正一家一戶的呼喊著,神色十分兇惡。
一處普通的宅院中,穿著粗布衣服的婦人,正舉著沉重的木杵,正一下一下搗著石臼裡的穀子。
“母親,兒與你拜別,日後不能再侍奉母親膝下,還請母親保重。“
在婦人身前,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兩眼垂淚,跪拜叩首,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
婦人停下舂穀的動作,將木杵放下,揉了揉發脹痠軟的手臂,這才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笑道:“我兒何出此言,待阿母舂完穀子,晚間還要與你共食呢。“
陳嬰哽咽道:“今秦軍已兵至城北二十里,縣公召城中男子前往城牆禦敵。可偌大的楚國都擋不住秦軍的征伐,這區區東陽小城安能抵抗啊。”
“我聽聞秦軍殘暴,以首級人頭記功,兒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項上頭顱難以保全,母親所做的飯食,兒是再也不能吃到了。“
若換成一般婦人聽到這話自然是驚懼萬分,抱著兒子垂淚相別。
但這婦人卻笑起來,說道:“我兒勿憂,你此去性命自當無礙,若是不出意外,或許昏時就能回來。“
陳嬰一愣,問道:“母親何出此言?“
那婦人笑道:“伱見那縣公徵召男子守禦城牆,以為他有和秦人拼殺的意思。”
“但據我所聞,之前令尹在陳郢與秦人交戰,命令各地輸送糧秣前去支援,咱們這位縣公卻是將徵得的糧食,只送了一半前往前線,剩下的全都運到了他自家府庫中。更別說前兩日,他還納了一個妾室,據說那妾還不到十六,頗有姿色。”
“如此貪財且好色的縣公,又怎會有和秦人誓死拼殺之意呢?我觀他定然會向秦軍投降。我聽聞秦軍不屠降服之城,你等性命自然無憂矣。就放心去吧。“
“母親所言是也。“
陳嬰歎服不已,想到母親說的話大多都是對的,他便安心離去。
事實的發展,也正如陳母所料。
當數萬秦軍兵臨東陽城下時,東陽縣公派出使者與秦軍議降。得了秦將許諾後,這縣公便讓陳嬰等士卒青壯放下武器,開開心心的開啟城門,向秦軍投降。
身披黑甲,手持兵刃的秦卒立刻就控制了整座城邑。好在這些秦人雖然看上去兇惡,但確實頗有信義和紀律,沒有胡亂殺戮,甚至比東陽縣公手下的那些縣卒還要手腳乾淨,不搶不淫,讓東陽的楚人安心下來。
不過陳母的話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等陳嬰回家吃飯的話卻沒有實現。
陳嬰和幾個東陽人被縣公派人叫出來後,立刻被交到秦卒的手上,被這些冷漠的秦人押送到城外的秦營深處。
陳嬰哆哆嗦嗦,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事,一個東陽小民,怎麼會被秦人看上呢?
不一會兒,他們幾人便在驚惶中被帶入了一處秦軍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