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時,內閣的幾位大佬基本上不會參與討論。
很多時候,作為國朝的首輔大學士,周炯老爺子甚至多是閉目養神,連眼睛都不會睜一下。
但這位老人能歷經兩朝,從縣官一直坐到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眼力之毒,賈琮都得喊一聲心服口服。
賈琮一條一條的念著卷宗文冊上的名單,每念一條,就會有一人雙股顫顫的跪下來請罪。
周炯看著殿外逐漸聚集起來的大漢將軍,眼中既有痛快又有冷漠。
他對夏令行說:“變則意味著動盪,若是以前,京營僅堪夠用,戶部入不敷出,哪怕陛下怒火難抑,也會因顧全大局而退讓。但如今……呵,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只要軍中安定,便是半數士人舉旗造反又如何?”
怎麼會有半數士人造反?皇權下鄉,又不是廢除科舉。
大夏的確有不少計程車人黑心腸,借士紳之便把持鄉里。可更多的讀書人是真的將聖人之道當作人生信念,在保證自身利益的情況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不信你看奉天殿上的文武百官,在皇帝揪住那些敗類時,更多的人不僅僅是驚駭,還有極致的鄙夷。
投獻等等潛規則之所以是潛規則,利益扔到一邊,絕大部分計程車人還是秉持著道德規範,在不影響自己得利的情況下,為鄉間百姓提供了避稅的便利。
大家都是你好我好唯獨朝廷不好的理念,就你黃毅特殊,地伱要,人家的命你他孃的也要。
豬狗不如的東西,我等聖人子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正如周炯所言,皇帝這一次表現出來的憤怒,以及他的打算,實際上已是足夠的剋制了。
他有想過藉此事將賈琮的那份《大夏公職人員(吏員)公開招募考試管理辦法》徹底推行出去,但他不得不承認,周炯的考慮是正確的。
作為皇帝,他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政治的妥協,有時候確實是必要的。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先選擇皇權下鄉,隨後採用賈琮口中的農村包圍城市,在時機成熟後,全面推行吏員國考,將官、吏全部納入朝廷的統一招募管理。
“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費科,曾借瑞安縣令甘朝生之手,強徵瑞安縣治下良田五百五十畝,改稻為桑,設繅絲坊,以入海貿得利……”
撲通!
隨著林老爺的表情由看熱鬧變成震怒,賈琮終於唸完了手中的文冊。
奉天殿跪了不下三十人,上至劉氏宗親的鎮國將軍,及五寺之一的正三品太僕寺卿顧仲燕,下至從七品的工科右給事中程廣濟,涵蓋皇室、六部、五寺、國子監、科道言官的龐大利益集團,第一次被皇帝點破了世人都清楚但沒人敢說的利益鏈。
“劉恃,身為宗親,不思為國效力,欺男霸女為富不仁,奪爵,貶為庶人,交由宗正寺嚴懲!”
“顧仲燕,治家不嚴,遷都勻司,貶為平浪縣令。其族不孝子弟,主犯皆斬,從犯流放交趾為奴。”
“其餘諸犯官,著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會審!”
“來人,將這些人全部拖出去,免得汙了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