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琛離開後的第二日早上,清讓像往常一樣先去大夫人房裡請安,一路上瞧見的奴才下人比往日少了一些,錦娘跟在身後,頓感一夜間似乎院子裡的花都謝了不少。
寫意樓比往日裡熱鬧了許多,院子裡聚著私語的丫鬟見了清讓立即行禮讓開,清讓看著這些下人心裡也清楚已經有幾房姨娘在屋裡了。步子還沒踏進屋裡頭,就聽見四姨娘的大嗓門了,“虞家就算是少帥不在,可還有老爺夫人在,怎麼能讓一個新進門的當了家,從前是她狐媚性子迷了少帥的眼,如今可還能讓她胡鬧!”
附和著的人不在少數,清讓提著墨綠色的裙襬跨過門檻,屋子頓時就靜下來了。
“清讓見過各位姨娘。”
“趕緊起來,我們可受不了你這大禮。”四姨娘側過身子去,一旁怕事的八姨娘推了她一把,對清讓乾笑了一下,“夫人還在佛堂。”
“清讓知道,娘每天此時都要做早課,不過就快結束了。”
因為大夫人吃齋唸佛多年,這屋子裡的各房姨娘早就不把她放在眼裡,要不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怕今天的寫意樓也是空空如也。清讓話裡的意思有眼力見的都是聽得懂的,人都說清讓性子妖媚,但每日早晚請安她卻未少了一次。
“少姨娘,夫人說廳里人多吵雜,請少姨娘去佛堂。”大夫人的掌事丫鬟瑞香出來通報。
清讓與錦娘吩咐一句,錦娘提著手裡的東西拉著瑞香去了一旁。清讓進裡屋前轉身對四姨娘說了句,“昨夜裡爹像是又吐了血,素問四姨娘善食補之道,勞煩四姨娘燉些藥膳。”
一聽虞老爺又吐血了,這些個姨娘都匆匆往外去,互相打聽著老爺昨晚是宿在哪個院子的,清讓忍不住嘆息一聲,“真不懂,這世上女子都一般性情,一個已經難纏男人何苦娶這些。”
佛堂裡,大夫人江氏還在敲打著木魚,手裡轉著佛珠,口裡唸唸有詞,清讓進了佛堂朝佛像行叩拜之禮,上了三炷清香,隨後便站到了一側靜靜等著。
江氏收了佛珠,放下木錘,清讓再上前扶她。
“頭回見你時我便覺得你雖出身庶女但舉止大方得體,端木家果然教女有方。”
“娘過讚了。”
“佛祖面前我不打誑語,”江氏由清讓扶著出門,“聽他們說子琛走時將虞家交託給了你,自昨晚起我這裡便沒有斷過人,我雖不喜歡她們那樣吵鬧,但也與她們一樣,並不相信你可以將如此家業支撐下去,鐵礦枯竭,南湘必亂。”
“夫君既然信我,娘何不信他一次,夫君豈是那種色迷心竅之人。”
“倒也是,子琛那孩子絕不會真的棄虞家這麼大的家業於不顧。旁人不知,但我是知道他心思之深的。那你姑且試試,若覺得不行便不要勉強,虞家還是有人的。”
“謝娘體諒,清讓記住了。”
清讓不知是自己胡亂想了還是怎麼的,她總覺得江氏提起虞子琛話語中毫無關愛之意,不及對意嬋的溫言細語十分之一。說來也巧,意嬋此時正往這裡來,眼睛腫的厲害,怕是昨晚哭了一宿。
“娘,哥哥走了,還不將這妖女趕出虞府去,昨天她好狠的心,不讓我救哥哥。”
“意嬋,請讓是你嫂嫂,日後她也是當家人,不得缺了禮數。”江氏雖說口裡責怪,但面容溫和,替女兒整理著衣服,“你哥哥的事情你莫要插手管,不過一年罷了,他總會回來的。”
“娘,我先退下了,府裡還有事要處理。”
“去吧。”
清讓往外走,意嬋還想追上去說些甚麼,江氏拉住了她的手,“你這位嫂嫂可不比你爹那些姨娘,莫要亂得罪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讀詩書不同樂理,只不過會擺弄幾顆算盤珠子。”
“不讀詩書她有溫婉之氣,不同樂理她有賢達之態,那算盤珠子有千斤重她都撥弄得起,這便是本事。你若有她三分玲瓏心思娘便知足了。”
意嬋不語,她平日與娘常說玄音的好處,娘不過一笑置之,如今對請讓卻如此稱讚,她不禁暗想是否真是自己不識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