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禽厘勝的反問,顧擔一時之間竟有些為他感到辛酸。
墨家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
好到帶給夏朝的壓力太大,反而顯得過於激進。
出淤泥而不染固然是一件好事,可一定要水至清,真的好麼?
在戰亂之時監守道義,會顯得大無畏,是衛道者,可在盛世之時還如此,給人的感覺也會大不一樣。
不是墨家變了,而是世道已經變了。
“墨家兼愛,人人皆愛,卻又唯獨不愛自己。主張人無親疏遠近,卻又割捨了自己的家人,為了自己的那一份‘私心’所努力,儘管這份私心是為了世道變得更好,但恐怕也是不符合人性的。”
荀軻終於是開口說道:“人有親疏遠近,父母、家人、親朋、生人.理應是按照關係遠近次序來排列的,如今墨家強行將其混淆,最終致使林凡之死的慘劇發生,如此還不知悔改。若墨師在此,真的會認同你的堅持麼?”
“沒有平等之愛,便有分別之心。層層分別割捨,可以按照不重要、不那麼重要、重要、以及自己最重要來排個序的話,人究竟是人,還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禽厘勝嗤笑一聲,“你還沒有資格來代表墨師勸誡我。”
一番言語,不歡而散。
禽厘勝拂袖而去。
顯然,並不準備讓墨家做出什麼改變。
等他徹底離開之後,王莽輕輕吐了口氣,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眉心,罵道:“茅坑裡的石頭。”
墨家好像天生就不會讓皇帝好過。
亂世如此,盛世亦是如此。
但所幸這裡還有一個和墨丘相交莫逆的人壓著,否則墨家恐怕也得被廟堂的人狠狠的整一整。
“只憑言語,確實少了些說服力。”
顧擔搖了搖頭,有些感慨:“不能因為墨家做的太好,反倒要讓他們自降一些.沒有這個道理,自會讓人不服。想要墨家有所改變,那就必須要讓墨家知道,如今他們的行事,已經不太適合如今的局面了。”
講道義的時候,不應講武力,顧擔也並未想過要取締墨家,只是希望墨家能夠順應局勢的變化做出改變。
一味的秉承如此極端的觀念,等到這一代人老去,下一代人成長接任之後,沒有他的照看,沒有如禽厘勝這樣的領導者,墨家的下場,怕是很慘。
有能力的人不去改變,沒有能力的人不敢改變,墨家真的就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既然要招攬各國有實力的醫者來夏朝共同編撰出一本醫書,那不如更加乾脆一些,直接邀請各國才俊一同入夏朝赴會,探討道義,申明主張。”
王莽斟酌之後,又道:“畢竟理不辨不明嘛!不說分一個上下高低,也好看看什麼樣的路會讓國家變得更好,也好藉著這個機會,來看一看這些才俊們的斤兩。”
“不錯的想法。”
顧擔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夏朝二十三年冬,夏朝釋出招賢令,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準備編撰出一本彙集所有醫術的大典,以治癒民間百姓之傷病,誠聘各地有才學的醫者前往,乃至貢獻醫書,群策群力,完成這樣一份偉業。
第二件事,則是不止對夏朝如此,對其餘諸國亦是如此,除了編撰醫藥大典之外,還誠邀各國有識之士來夏朝講經論道,屆時墨家鉅子禽厘勝會親自到場,與眾賢者坐而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