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一個人影就從外牆翻了進來,落在學校的停車場上。
他站起來環顧四周,這裡一輛車也沒有,空空蕩蕩的。他最近聽說校長已經買了新車,但理所當然的,並沒有停在這裡,誰見了鬼還不怕黑?
他來到案發的地方,打亮手電筒。光圈中的水泥地上除了一些無關的劃痕外,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天發生過什麼事。
他只好閉上眼睛仔細回憶,當時他們是根據車蓋上的腳印斷定犯罪人是站在車上用石頭砸車的,又根據校工來到現場的時間與車輛損毀程度敲定有複數的罪犯。
一般來說,這種多人犯罪的案件都會很快露出馬腳,但是至今他們也沒掌握到決定性的證據。他的直覺告訴他,是時候推翻之前的推斷,換個角度思考問題了。
他在停車場上踱著,遙遠的天邊已經開始泛起魚肚白,雖然穹頂依舊籠罩著黑暗,但他卻確信著晨光的到來,就像他確信著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相。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起來。毀車案並不是什麼大案件,局裡的同事都勸他不要把精力花在這上面,甚至連上司都警告他:“鄒隊啊,你的辦案能力應該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對於這些聲音,他表示理解,但是卻無法苟同。案件雖小,卻步步都讓人疑竇叢生、舉棋不定,足見犯罪人擁有極高的智商。如果現在不把這個犯罪天才扼殺在搖籃裡,將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將會是更加狡猾的滔天罪犯。
從現在開始,他決定放棄跟著X少年的步子玩推斷遊戲了。他首先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假設罪犯者只有一人,所有的一切行為均是由這個人獨立完成的。也就是說,從校工聽到警鳴聲趕到現場的短短几分鐘裡,他讓車子嚴重損毀並佈滿劃痕。
這可能嗎?他思忖著。如果可能,那麼他的手法又是什麼呢?他抱著雙臂陷入了沉思。
晨光中的停車場漸漸呈現在眼前,“停車場”事實上只是被教學樓和圍牆圍成的一片空地,平日不停車時兼做學生的活動場所,這兒離校工住處有400米的距離,根據校工的證詞他當時只看到一個翻牆的背影。可是,背影?這不會太巧合嗎?
如果是經過精準計算特意讓對方只看到自己的背影呢?但這又是怎樣做到的呢?他在腦海中一遍遍地演算著速度與距離的關係,尋找著最佳交匯點。
鄒隊的全名叫鄒一光,在警隊裡有個綽號叫一線光,因為不管怎麼棘手的案件到他手,他總能在錯綜複雜的資訊網中找到一線曙光,憑藉的正是他超凡的毅力以及觀察細節能力。
但他發現不管怎麼計算,結果還是回到了開頭,一個人是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些任務的。他的腦海中閃過一組模擬畫面,就像第一次見到現場時聯想到的那樣,畫面中至少有四名學生,一人站在車蓋上,一人則在車尾,兩人同時用巨石砸車,其餘兩人則用尖石子在車的四周亂畫(現場也發現了尖石頭),這個過程大概只發生了2030秒,緊接著四人跑到牆邊,依次合作跳牆而出,在最後一人準備跳出牆外時,校工才姍姍來遲……
不對,不是這樣!鄒隊拍了拍自己的臉,好讓自己擺脫這種既定觀念。等等,他靈光一閃,為什麼犯罪人偏偏要在黎明時分犯案呢?為什麼不是凌晨,不是半夜,而偏偏是這種時候?是巧合嗎?
這種想法猶如遠處射來的黎明曙光,將他心中的黑暗打破。緊接著,就像連鎖反應般,他一步步地撥開前方的濃霧,一步步地爬上山頂,終於,那個籠罩在逆光中的人的臉出現在了他面前。
鄒隊站在學校圖書館的陽臺上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將菸圈吐向空氣中,白色的菸圈在空中擴散開,最後消失在了陽光中。他知道在學校裡吸菸多少有些不妥,但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這個動作也不必擔心被學生看到。他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於是忙將香菸摁熄。
“鄒隊,人帶來了!”他的搭檔小程說道。小程身後跟著一名少年,少年個子不高,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鄒隊給了小程一個眼色,他便走開了。
“你就是陸風嗎?”他走向少年,笑著問道。
陸風點點頭。
鄒隊開啟圖書館的門,說道:“來,咱們進去坐吧!”
此刻圖書館裡沒有任何人,他們在一張大書桌上坐下後,鄒隊拿出一份試卷,沒有任何交代,劈頭蓋臉就問道:“幫個忙,做做這些卷子好嗎?”
陸風接過卷子一看,眼中掠過一絲猶疑的神情,他看了看鄒隊,對方正在仔細打量自己,於是他只好拿起筆在試卷上做了起來。
試卷上的每道題都是選擇題,從幾個抽象的圖形中選擇出符合變化規律的圖形。陸風一邊做,聒噪的蟬聲一邊從窗外傳入,與飄揚在學校上空的朗朗讀書聲混合起來,組成一支獨特的夏日校園印象曲。
“時間到了!”鄒隊看著手錶念道,同時抽走陸風手上的試卷,兀自拿出一份答案對了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望著陸風,表情複雜地說:“智商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