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無事,無聊至極。
雖有書為伴,但心不在腔子裡,故而讀書時亦昏昏。
睡至多,頻夢。
午間又於夢中驚醒,如是狀況,已非第一遭了。
所夢傷及我心,醒而悽惻。未及盥沐,於桌前記之:
夢中所及,與我的家世多有牽連……
夢中的人物,有祖母,有祖母的嬸嬸——外曾祖母,有曾祖父,還有和曾祖父相關的人等……
算算,祖母離世、去我已有十五載了。但是,祖母的形象與打扮依然清晰如昨:
老人家慣常的打扮是:大襟上衣(不知是前清抑或民國的服飾),大襠褲,綁腿,裹腳……形象呢?滿頭白髮,簡單的彎頭柺杖,雙手上的青筋清晰地突出,一雙裹過的小腳、看著都是顫巍巍的,腰身有些彎曲……
如祖母這般的裝扮,此類的服飾,兒時村中還有多人:大媽(同族父執輩排行老大的伯父的內人)、十婆(同族祖父輩排行第十的爺爺的內人)等人。而今,那一輩人已凋零盡淨,在鄉間已看不到當年祖母打扮的老人家的身影了。
活著活著,便至麻木,生命中的一切,在我的腦中,似乎都成了陳跡,假如沒有大的觸動,永遠也揚不起半點灰塵。
過往的十五年中,偶爾也夢會祖母,我見到老人家時,便是這熟悉的裝束。有時夢中,還有場景,那就是老人家舊居的老屋。
關於祖母的一切,已經完全在記憶中定格,在我,已為慣常,便是夢見此等裝束,我亦不以之為奇,我也不以為意。
此次夢中,我所見的幾個老婦人,形象均與祖母相仿,打扮裝束也無二致:
大襟衣服、大襠褲、綁腿、裹腳、恃杖而行,顫巍巍……
在夢中,是如何得見這幾位長者的,似乎也沒有什麼前因後果,一切都很模糊,我盡力去想,仍然梳理不清。
似乎,夢的主題就是在找尋……
記得祖母在世時,伊孃家唯一的至親,乃是我的姨婆——即祖母之胞妹。姨婆遠嫁山裡,與我們的走動很少,是祖母一輩子的牽念。自我曉事,才得見姨婆兩次,且兩次相見均在五歲以前。對於姨婆,除了如雪銀絲,老人家眼睛不大好外,我別無印象。
倒是有一位舅爺,年節間、重大事時,我們都有走動。因為感覺有隔閡、不那麼親,所以,總覺的這關係有些費解。那時我還小,不甚明瞭我家與這舅爺的真實關係如何,這不親不疏的,究竟是什麼原因。後來,方知這舅爺家的確是祖母的孃家,這舅爺是祖母的堂弟,的確是隔了那麼一小層的。
又憶起兒時,祖母談及乃父乃母,我年幼無知,驚而大呼,曰:
“婆(吾鄉如是稱呼祖母)也有爹、媽啊?”
那時覺得,如此老的祖母,怎麼也會有爹、有媽,真真是奇乎怪哉!
祖母撫我頭曰:
“人誰無爹、媽?”
祖母同胞本姐弟三人,祖母最長,姨婆次之,祖母之弟最小。祖母雙親早亡,家中變故之後漸至衰落。祖母的這個弟弟,被其叔父賣掉,流落他鄉,不知所蹤,遂姐弟終身不得相見。
據說,祖母的孃家,亦曾富甲一方。祖母的父輩有兄弟三人,為其地之鄉紳。祖母之父為長兄,早亡。祖母之兩叔,敗落了家業,至賣親兄之子以謀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