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照入殿中,將寶錦的面龐映得越發雪白,剔透得幾近慘淡。玉爐中的薰香已燃到了近頭,只留下依稀的況味。
她想起千里之外,那冰雪深淵之下的玉棺,眼中凜然之色越盛。
“玉染……我已經替你報仇了,那負心薄倖之徒,應該會墜入地獄,永不超生。”
她雙手合什,向著浩然蒼穹一念默祈,隨即舒了一口氣。
那最後一句,雖然力如千鈞,卻帶著自己也沒察覺的微妙動搖。
元氏向來篤信佛學,可寶錦歷盡顛沛流離後,卻也看遍人間悲鴻,再也不復從前。
若是神佛有靈,為何要降下這幾多戰亂苦厄?不見人頓悟超脫,卻只見哭聲幽咽,上達九重。
明月咳嗽著,蒼白麵容上顯出不正常的潮紅,寶錦知道她乏了,正要告辭,卻聽明月輕聲道:“雖然你不肯說明真實身份,但是這幾天裡,你最好小心行事。”
雖然屏除了嫌疑,但陳某仍是玉染定下的駙馬,驟然被殺,宮中也是傳言紛紛,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她此時處境尷尬,也實在是該小心物議。
寶錦心中微熱,一一應下,又叮囑了馨寧宮掌事,這才轉身辭去。
這幾日宮中鬧得沸反盈天,刺客之事尚未平息,卻又隱約傳出方婕妤飛揚跋扈,惡意傷人。
夜宴之時,皇后就接到稟報,道是有人看到王美人與方宛晴在中庭爭執,半刻之後,宮人們在廊柱的陰影裡找到了負傷昏迷的王美人。
她後腦被重物所擊,雖然性命無恙,卻也留下了一個血洞,看來觸目驚心。
當時皇后就是怒極,礙於世子在席,不好發作,如今既然刺客之事稍稍歇止,她的雷霆之怒終於發作,一聲令下,便將方宛晴傳來,嚴詞逼問。
昭陽宮正殿裡,龍涎香將滿殿都染就馥郁,紫煙嫋嫋中,連人的面目也瞧不真切。
“你說此事和你無關,可是卻有人瞧見你滿面怒氣,去而後返……”
皇后盤起小髻,以一枝象牙素簪綰住,通身上下別無飾物,眉目間卻越見高華,她直視著跪在跟前的堂妹,聲音不怒自威。
“我可以對天發誓,真沒做過這種事!!”
方宛晴跌跪在地,衣衫凌亂,哭得梨花帶雨,再無半點囂張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