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千萬人披麻送聖僧,修行界無數修士禁慾禁樂七日。李長生來到大雷音佛宗時,九州各門各派的掌門已經在外等,所有人站在外頭默默不語。
他一到,眾人更顯沉默。身穿灰色僧袍的渡殘見到青衣道人,立馬跪地磕頭求道:“仙人您救救我家師傅,他老人家身體那麼好怎麼可能會死?”
“渡世不是壽終正寢的嗎?”李長生微微側目,掃過周圍的人,所有人都點頭。
清玄面色有些恍惚,艱難的說道:“禿……渡世遺軀我見過了身上無傷,請天機閣閣主卜算天機,也得出壽終正寢。”如此李長生才淡淡說道:“生死由命,2000歲不算少了。”如果是1000年前,或許他會前往忘川黃泉尋找起死回生之法。
他認為2000歲還不夠多,自己都活了4000歲,為何他們不能也活4000歲?
可人各有命,李長生從忘川中尋來的不是起死回生之法,而是直面生死之別,長生者之心境。
人終有一死,只是他不喜當個送行者。言罷,李長生越過了眾人走入了寶殿。
青燈古佛之下,老僧盤坐於地,腰微微彎曲,頭下垂,身上無一縷生機。
突然渡世的身體動了一下,隨後緩緩的抬起了頭,睜開那渾濁毫無生機的眼睛。
臉上帶著些許憨笑,道:“仙長,抱歉啊不辭而別,這算是我對您的一點遺言。”李長生越發平靜,目光幽幽問道:“你是怎麼死的?”
“我壽終正寢而死,來得雖急但無憾。遙想當年您治理濤江,其威至今仍不能忘。您傳我真法,數次護我於生死,貧僧不才願稱一聲師,一聲父。”
“……人終有一死,我之死自如而死。不必哀,不必悲,此乃命數。還請將我之舍利子,投入江河之中,再渡天下人一次。”渡世指了指身旁的蒲團,道:“還請仙長入坐,我與你徐徐道來。”李長生沉默了數秒,隨後坐到了蒲團上,他並沒有雙腿盤起而是非常隨意的坐著,手微微撐著地面有些無力。
“仙長您與那兔子精一事,貧僧還是要多言一句,那兔子精色心頑固,您要注意一點莫要傷了身子。若是能夠生下子嗣,可入我佛門,以佛法正其妖氣。”
“嗯。”
“仙長,您一定要警惕天下人,非所有人都是有德之人。您壓住了天下,可天下有心之人總是無窮無盡。”
“嗯。”
“仙長您少喝些酒,酒乃欲,喝多則亂神。”
“嗯。”渡世遺留的殘念就在他耳邊細聲細語,彷彿是在交代後事,又彷彿是孩子吩咐年老的父親。
而李長生只是不斷的點頭,沒有太多的回應。不知聊了多久,耳邊的聲音逐漸平息。
渡世跪在李長生面前,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仙長,我走了,您記得少喝些酒。”李長生走在漫漫長河之中,捏碎一顆舍利子,揮灑出一片星光。
不知不覺懷中的舍利盡數耗盡,獨留一點星光於掌心。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當年妄圖平息濤江的小和尚也死了。李長生仰頭望著天上的殘月,江風拂過他的臉龐。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最後面再為我圓一次吧。”他吹起一縷星光,補全了殘月。
終不似,少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