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頷首,“正是老夫,你是……”
他就是楊慎?
眼前的老人身著布衣,頭髮斑白,看似平靜無波,可依稀能感受到鬱郁之氣,更能看到一抹傲然。
“在下蔣慶之。”蔣慶之拱手,向這位譭譽參半的大才行禮。
論文采,楊慎在嘉靖朝堪稱是翹楚。若非他有個首輔老爹,蔣慶之敢打賭,此人當青史留名,弄不好此刻內閣中就沒徐階什麼事兒了。
“長威伯?”楊慎眯著眼,“老夫在雲南曾聽聞京師出了個年輕大才,幾首詩令老夫也頗為欣賞。
更妙的是,聽聞長威伯數度擊敗俺答鐵騎,老夫聽聞捷報後當即痛飲,是夜大醉,竟靈感迸發,寫了幾首詞……”
蔣慶之說道:“聽聞升痷公在雲南和蜀地遊歷頗為自在,我也頗為欣慰。”
——我不是來收拾你的,安心!
道爺深恨楊廷和父子,每每打聽楊慎如今的境遇,錦衣衛多半稟告:楊慎那廝如今老邁,悽慘無比。道爺當日便會多吃一張餅。
按照大明律,楊慎這等貶到永昌衛戍守的人,年滿六十後便可以贖回,但沒人敢辦理楊慎的贖回手續。
當年曾有人為楊慎求情,道爺勃然大怒,令人痛責此人六十,免官驅逐出京。
道爺對自己人那叫做一個護短,對自己的敵人卻是報仇從早到晚。
楊慎好奇的看著他,“老夫有些好奇,墨家鉅子……怎地不穿著粗布衣裳,腳下芒鞋。反而穿著青衫,看似儒家子弟。”
“衣裳無名。”蔣慶之淡淡的道。
“此言甚妙。”楊慎頗有興趣的道:“長威伯可忌憚老夫?”
蔣慶之搖頭,楊慎說道:“如此,老夫晚些可否請見?”
這廝見我幹啥?
蔣慶之心中一怔,但依舊點頭。
楊慎隨即被迎進了國公府。
名士就是名士,哪怕現在落魄了,依舊被沐朝弼奉為上賓。
蔣慶之回到了駐地,胡雄緊跟不捨,恨不能從此刻開始就和蔣慶之寸步不離。
“今日咱放了狠話,沐朝弼恨不能弄死咱。”胡雄苦著臉央求蔣慶之收留。
蔣慶之說:“伱在隔壁自有好處,且若是不妥,你可透過那個洞過來就是。”
勸走了胡雄,徐渭說道:“他是故意放了狠話,這是破釜沉舟。一旦咱們壓制住了沐朝弼,他也能分潤些功勞。沒想到內侍中也有這等狠人,對自己比對敵人還狠。”
“內侍無依無靠,不狠的早已泯然眾人矣。”蔣慶之眯眼琢磨著,“外面盛傳土司楊啟率軍前來,沐朝弼按兵不動……”
“楊啟乃是沐朝弼的人。”徐渭哂然一笑,“這是賊喊捉賊。楊啟前來是陽謀,咱們沒辦法,唯有寄望於沐朝弼擋住他。為此,襲爵之事必然要儘快……”
“襲爵之後,沐朝弼翻臉不認人,縱容楊啟襲擾。”馬芳今日過來交功課,忍不住說道:“老師,若是沐朝弼和楊啟裡應外合,我軍危矣。”
“我知。”蔣慶之點頭,“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也是我所期待的。”
今日他突然‘活了過來’,沐朝弼必然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