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寶物,桓溫西府中的一眾幕僚不由得一個個眼中精光大盛,有人不禁問道:“傳聞這位盧祭酒乃錢唐杜子恭最得意之弟子,其道術通天,不僅能以巫術冶病,窺探天命,而且還能……不知這寶物……”
此人話雖未說清楚,但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已明白,所謂的寶物無非就是與長壽有關。
眾人心思各異,正思忖著,就聽到一連串叮叮咚咚的聲音傳來,這聲音似風鈴脆響,又似空谷鶯啼回唱,眾人都忍不住好奇朝這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去,就見一身著白袍的男子手持一根金杖緩緩行來,而且那金杖上似乎掛滿了銀鈴之類的物件,所以當他走起來時,便能發出綿綿不絕的叮噹之響。
男子烏髮披垂,長頸秀項,臉上還罩著半張青銅面具,雖不見其真容,但面具後的那一雙眼睛卻是極為明亮而妖異,奇怪的是,當他的目光向顧鈺投來時,竟會讓顧鈺生出一種極為強烈的熟識之感,這種熟識並不是因為曾經在臺城中有過匆匆一瞥的熟識,而是一種久遠的甚至讓她感到憎恨的危險逼近。
顧鈺微微怔神,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這時,男子已然走至桓溫的面前,並施禮道:“范陽盧竦,拜見大司馬桓公。”
桓溫笑道:“盧祭酒知人貴賤,士庶敬仰,溫亦久聞其大名,盧祭酒不必拘禮。”言罷,又道,“聽聞我兒說,盧祭酒今日給溫帶來了一件寶物,不知是何寶物?”
男子半張面具下的唇角便是一彎,笑道:“既是寶物,盧某便會選在合適的時機獻給桓公,聽聞桓公近日時常頭痛發作,令郎心憂不已,是故請了盧某來為桓公驅災,延年益壽。”
“是麼?你當真能驅災,為某延年益壽?”桓溫眼中不禁露出幾許期待。
“是否能驅災,還需親見了才知道。不如先讓桓公見見我天師道中巫術的力量。”
他話音一落,場上不禁又響起竊竊私語,正所謂巫醫巫醫便是以一種奇妙的巫術冶病,但巫術之說往往只是聽聞,還真沒有誰親見過巫術的厲害。
但就在眾人的質疑與好奇中,這位男子果然跳起了舞,只是這種舞十分的奇特,明明只是一人而舞,眾人看著看著,竟好似看到了無數人影隨之而舞,又抑或是這男子自身已身化億千,便連顧鈺也看得有些頭暈眩目,不禁垂下了眼眸。
然而合上眸子的顧鈺也並沒有覺得好受些,因為男子舞動時,那金杖上的銀鈴作響,幾欲將她的腦袋驚得炸裂,漸漸的,她的腦海中竟然又呈現出了一些奇怪的記憶:染血的碧玉簪,貫穿胸口而過的金杖,還有一名男子所念出來的奇怪咒語。
“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我以我血,立誓……”
也不知過了多久,銀鈴的響聲作罷,耳畔傳來眾人的驚歎與掌聲,顧鈺這才睜開眼來看,就見男子的一舞已經作罷。
“父親,您感覺怎樣?昔日聽聞盧祭酒亦是在太后面前跳了一支舞,太后的心悸失眠之症從此便好了,不知父親……”
桓濟這般問,桓溫似有些神情恍惚的揉了揉眉心,這時,李氏又遞了杯酒過來,柔聲殷切道:“將軍,您感覺怎樣?有沒有好些?”
桓溫接過酒,怔了一會兒,朗聲大笑:“還不錯,盧祭酒果然名不虛傳,此一舞確讓某有精神煥發心情愉悅之感。”
旋即,他又示意道:“盧祭酒請坐!今日亦是我兒桓澈大勝歸來的日子,諸君當共飲,同樂!”
“恭喜六郎君!”
“恭喜六郎君!”
眾幕僚與將士們皆執酒起身齊聲唱道,推杯換盞間,笑聲朗朗。
盧竦也站起身來,向桓澈遙遙敬了一杯酒:“久聞桓氏六郎君之名,果然乃人中龍鳳,世所罕見,恭喜六郎君此役大捷!”
一聽到人中龍鳳四個字,連桓溫都有與有榮焉之感,心中不禁大喜:此人若是真能預測人天命,言澈兒乃人中龍鳳,那是不是說我桓氏終有取代晉室的一天?
旋即又笑問道:“盧祭酒既能知人貴賤,不如試為溫言祿,當至何地步焉?”
顧鈺便在一旁心中暗笑,桓溫如今已集中樞內政大權與軍事潘鎮力量於一身,本就是朝野之中連皇帝也惹不起的第一人,他還想問盧竦自己的官位將會晉升到何處?這不是硬逼著盧竦回答他有帝王之相嗎?她倒是好奇這位盧祭酒會如何回答?
正想著,就聽盧竦答道:“明公宇宙勳格,當位極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