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是新帝早已擬好的,便在她親赴白石與桓溫和談的那一日就已交給了她。
子然拿了這道聖旨,當晚便帶著十數名顧氏部曲去了崇綺樓,顧鈺沒有親自前去,而是畫了一幅崇綺樓中的構造圖給子然,並將前世她所呆過的那些訓練細作的地方指了出來。
雖然她知道,那些細作並不一定都在崇綺樓中,而且那位樓主已死,樓中之人必然也已逃去了一大半,但她就是不能容忍這個殘害無辜少女的地方存在。
子然帶著十數名部曲進去崇綺樓時,這個地方還如往常一樣夜間笙歌,管絃之樂不斷,子然沒有理會那些醉生夢死的貴族子弟,而是徑直將人帶到了顧鈺從地圖上所指出的幾處極為隱蔽的地方,果然就見有數十名衣衫襤褸的流民被關在一隻巨大的籠子之中,而另一個籠子裡所關著的是一些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少男少女。
那些少男少女見他帶著部曲前來,一個個驚懼得縮成一團,眼中盡露惶恐之色,哭喊著:“不要抓我出去,不要抓我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子然不覺心中悽然,原來這就是十一娘子所說的訓練細作的地方,而這個地方遍地佈滿血腥,連空氣中都是腐臭的味道。
按照顧鈺的吩咐,子然並沒有立即開啟籠子放出這些人,而是先叫人給了這些人一些飯食,讓這些因飢餓而幾乎瘋狂的流民以及孩子們飽食了一頓,然後再向那些少年少女問起了她們被關押在這裡的一些情況,並讓她們簽字畫押立下字據。
如顧鈺所料,崇綺樓中一些舉足輕重的人已然離去,留下來的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還沒有訓練成熟的“新手”,子然給了他們兩個選擇:“第一,我會給你們飯吃,養著你們,但從此以後,你們必須為我的主子效命,聽命於我!
第二,我立即送你們去廷尉。”
那些流民以及孩子們沒有任何猶豫,盡皆伸出手,向他哀求道:“只要能給我們一口飯吃,我們什麼事情都願意為您做。”
子然不由得在心中唏噓,其實都不過是一些被利用的可憐人,旋即他也想到了那名與顧三郎主長得相似的少年,不禁暗道:難道那少年也是在這種地方訓練出來的麼?他又到底是不是顧三郎主的兒子?
將這些人帶出崇綺樓後,子然找了個地方安置,並將他們編制到了一支專屬於顧鈺手下的部曲之中,再對崇綺樓中的一些侍者管事進行了盤問。
一切進行得十分順利,這一夜,顧鈺睡得也很安心。
鹹康七年的六月三十,也便是顧鈺的及笄之日,有關謝家與顧家為顧鈺聯手操辦及笄之禮的事已然傳遍了建康城,所以這一日,顧鈺所在的沈府門前幾乎是車水如龍,熱鬧非凡。
顧鈺自然是一早就被喚了起來梳洗,今日著了一身雪白色的大袖長裙曳地禮服便準備出席,可就在她剛從自己的寢房之中走出來時,卻見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正背對著她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沉思,顧鈺走過去一看,見這男孩子赫然便是顧衝之,不禁有些奇怪又擔憂的問:“衝之,你怎麼坐在這裡?是有事要找十一姐嗎?”
顧衝之抬眼,一雙湛藍的眸子便定定的望向了她,忽道:“阿姐,你今日可真美,就像從前一樣美。我聽說,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
顧鈺笑了笑,對這一聲阿姐的稱呼也欣然接受,沒有多想,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每次見到這個男孩時,內心裡總是會生出一絲特別親切的感情,就像是丹兒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是,今日阿姐就要及笄,以後就是成年人了。”顧鈺回了句。
“那阿姐及笄之後是不是就要嫁人了?”顧衝之又問了句,表情甚是凝肅,似還有些傷感。
顧鈺依舊莞爾而笑,答:“是。”
“阿姐可不可以先不要這麼早嫁人?”男孩子忽地乞求似的說了一句。
一旁詩琴與詩畫臉上的笑容便是一斂,著急得恨不得想去捂顧衝之的嘴,要娘子不要嫁人,這可不是什麼吉利的話。
“小郎君,嫁人的事,你不懂,切不可亂說哦。”詩琴說了一句。
哪知這男孩子突地臉色一變,竟是生氣的說了句:“誰說我不懂,阿姐若是嫁了人,就不會與我親了,她有了自己的夫君,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會忘了我這個弟弟。”
詩琴與詩畫心中大駭,二人相視一眼,皆惶惶不敢說話,只得小心的勸道:“衝之小郎君,及笄之禮就要開始,娘子馬上就要出席了,不如奴帶你去別處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