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之時,阿虞便已回到了大司馬府邸,彼時,府中的主子大都還未晨起,但已有婢女們端著盥洗工具來回忙碌。阿虞沿著府中一條小道悄無聲息來到了桓澈的梨雪園,還未入院,便見一粗布麻衣的婦人在院外握著灑掃工具,頻頻望向桓澈的寢居,焦急等待。
阿虞心下生疑,忙上前厲聲問道:“你是誰?何故在此鬼鬼崇崇?”
婦人身子一顫,忙跪下道:“奴不過是新來的灑掃奴僕,在此也不過是行份內之事,若是做得不好,衝撞了女郎,還望女郎見諒!”
阿虞將信將穎,冷然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婦人一眼,也不再耽隔時間而徑直朝桓澈的寢房走了去,不料那婦人卻是極為慌張似的跑上來,意圖攔道:“女郎,你現在……現在是要進去找桓六郎君嗎?郎君還未晨起,你若進去的話,不太……”
不太好三個字還未完全出口,阿虞竟是臉色一變,推開婦人,提腳便朝桓澈的寢居衝了進去。
若是以往的這個時候,郎君必然已經晨起,並在校場上練箭,風雨無阻從不懈怠,這已是他的習慣。
是故,婦人的遮掩反而令得她心中的警惕加劇,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門被推開的一剎那,竟讓她看到了畢生難忘而不敢置信的一幕。
一聲少女的尖叫劃破房中的寧靜,桓澈似乎也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按了按額頭,似頗有些煩燥的慵懶起身,絲被滑下,如玉石一般潔白的肌膚上殘留的嫣紅吻痕清晰可見。
阿虞的臉色不禁一紅,目光輕瞟了一眼同樣不著絲樓躺在他身側的少女,忙單膝點地,喚了一聲:“郎君——”
一聲“郎君”的叫喚便讓桓澈倏然睜開眼,徹底驚醒了過來,彷彿連他自己也對眼前的一切十分陌生,他目光冷然的看向了正擁著被褥躺在他身側的少女,問道:“你是誰?誰讓你來的?”
少女臉色一白,立即裹著一襲輕紗從床塌上滾落下來,跪倒在地,道:“桓郎君莫不是忘了,昨晚是夫人讓我來伺候郎君的!”
夫人?
桓澈似乎這才想起,昨晚他的確有見過母親,也有心甘情願的喝下她送來的一碗下了藥的羹湯,但後面發生了一切便已非常模糊,他依稀記得自己是有抱過一具溫香四溢的身體發洩過恨意,可恨的同時,他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內心,就像從前一樣,他恨過她的背叛,恨過她的無情,可真正當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竟覺得那顆被恨意填滿的心突然就空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空蕩可笑毫無意義。
便在桓澈思忖之時,阿虞忽地起身,將劍柄指向了少女,厲喝道:“你這賤婢,也敢爬郎君的床,玷汙我家郎君!”
顧芸嚇得身子一哆嗦,立即就哭了起來,連連搖頭道:“不,奴不敢!”說著,她又轉向桓澈道,“桓郎君,奴給你的是清白的身子,奴與李夫人是有交易的,你不能這樣對我!桓郎君莫不是忘了我是誰?”
桓澈便抬起了頭來,目光幽冷而頗具揶揄意味的看向了顧芸,在他的目光注視中,有一種極具神秘的魅惑,亦有一種極具陰厲的寒冷,顧芸陡然感覺身子發涼,緊咬了唇,微微的垂下頭去。
這時的桓澈已披衣起身,他走到顧芸面前,抬起了她因駭懼而垂下去的螓首。
“你是顧家二郎主顧敏的女兒,也便是琅琊王的良媛,顧家的庶女顧十娘?”他道。
總算是想起來了!
顧芸不覺喜極涕零,連連點頭,可旋即臉色又是一白,忙道:“不,桓郎君,我雖然是琅琊王之良媛,可是琅琊王從來不曾碰過我,你應該也有聽聞,我仍是處子之身的。”
“你是不是處子之身,與我又有何干系?”桓澈立即打斷道,“而且我更討厭有人來拿我做交易!”
顧芸心下又是一沉,她亦十分了解這個男人的心狠手辣和無情,哪怕是他最愛的女人,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拿來做交易,只為達成他的心願和目的,不,也許在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女人能佔據他的內心,與他談感情,無疑於是將自己送入絕境之地。
這般想著,顧芸也立即清醒,道:“不,桓郎君,奴並沒有拿你做交易,奴只是拿自己做交易,你應該知道我母親周氏是誰,桓郎君,你不是想要顧氏阿鈺那樣一個人嗎?她顧氏阿鈺有的我都有,只要郎君願意收留我,奴便願意誓死為郎君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