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便道:“聽聞顧十一娘也極能善辨,不若就由這位顧十一娘與沈氏黔郎一辨,如若她能贏,那便可證明她就是顧十一娘。”
他說著,手指向了站在顧鈺對面的“顧十一娘”。
謝玄不禁握緊了拳頭,眸中冷光乍現,露出些許憤怒,虞楚此言可謂極其的狡詐,這是一個置人於兩難的陷阱,以彼之矛射彼之盾,就算“顧十一娘”贏了,她雖然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卻能讓“沈氏黔郎”聲名敗落從此退出清談雅集,然而她卻還不能輸,輸了更難以服眾。
便在這時,王五郎哈哈大笑了起來,接道:“虞中正真是好計策,讓他們二人來辨,不管誰輸誰贏,都可解了虞中正心頭之恨,是也不是?”
虞楚面色便是一沉,又氣又惱的駁道:“王五郎君何出此言,虞某怎會是這種氣量狹窄的小人?”
“既非器量狹窄,又何故如此咄咄逼人?你只不過是為了證明顧十一娘是否善辨,又何必要他非贏了沈氏黔郎不可?難道虞中正自恃中正官,就可以肆意為難折辱這些待考核計程車族子弟?”
王五郎又道了一句,虞楚頓時被噎得無言以對,卻在這時,那位“顧十一娘”竟接道:“讓我與沈氏黔郎一辨,也未償不可,不過輸贏不能由你說了算,而是由大家說了算!”
她口中的“你”自然是指虞楚,此時的虞楚早已被王五郎的一言氣得說不出話來,哪裡還敢再出言反駁一句。
王文度便在此時也大笑了起來,接道:“善,我也很想聽聽顧十一娘與沈氏黔郎一辨,早就聽聞沈氏黔郎在玉泉山頂勝辨群雄,而顧十一娘也極有辨才,此次辨論不論誰輸誰贏,只要辨得能令諸君滿意,此事便可揭過,顧十一娘是顧十一娘,沈氏黔郎是沈氏黔郎,以後有關沈氏黔郎乃顧十一娘之事休要再提!”
說罷,他向在坐的各位中正官問了一句,“各位還有何異議?”
他剛問完,很快便有眾聲附合。
“無異議!”
“無異議!”
“善!”見眾人點頭,王文度又道了一聲,然後再轉向顧鈺,問道,“沈氏黔郎,你可願與顧十一娘一辨?”
顧鈺便看向了對面與她容顏極似的少女,但見少女目光精睿充滿自信,這是一般閨閣少女身上所沒有的氣質,腦海裡不禁靈光一閃,暗道:莫非這個人竟是……
她不禁看向了謝玄,但見謝玄的目光也朝她射了過來,那一抹如煦日籠罩的眸光中亦充滿了擔憂和深情。
謝玄再次向她輕點了一下頭。
顧鈺才迎上王文度的目光道:“善,願與之一戰!”說罷,又施禮道,“還請王君出題?”
王文度略微思索了一刻,便道:“那就以老子經義的第二章來辨,辨人性之善惡美醜,你們誰先開始試論?”
那位“顧十一娘”便施禮先道:“那便由沈氏黔郎開始吧!”
顧鈺亦向她施了一禮,道:“老子言,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也,以大道而觀,本無美與不美,善與不善,然,良由人不知‘道’,而起分別取捨好尚之心,故有美惡之名耳,愚以為,老子此言亦與齊物相通,人性本無善與不善也。”
那位“顧十一娘”便眼中一亮,接道:“然也,孟子曾言,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此所謂仁義禮智之全也,非外也,乃人之天性,固所有也,故而人性本善。”
顧鈺便接道:“然,人與人之間又何止相差了一百倍,一千倍,有人善,有人不善,這並非取決於他天生的本質,而是他對於美與善之良好品質的探索,是對於道德的追求。正如《詩經》裡雲,上天生育眾民,事物都有規律,百姓把握規律,才喜歡優秀的品質,此為天之道,非人性本善也。”
顧鈺話音一落,畫舫之上便立時響起驚歎聲以及掌聲連連。
“好一句,此為天之道,非人性本善也,妙哉此言,沈氏黔郎果然盛名其實,名不虛傳也!”
王文度與郗嘉賓也相視對看了一眼,連連點頭,虞楚的眼中露出幾許陰鷙之色。
“顧十一娘,可還要再辨?”王文度再轉向了顧鈺對面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