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玉泉山上,你為何會知道我會遇到刺殺,又為何要救我?”
顧鈺沉默了下來。
看到她的沉默,琅琊王似乎有些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便又立即轉移話題說道:“當年王敦發動判亂時,我父皇便有意想拉攏吳興沈氏這一豪宗,奈何沈士居受王敦利誘挾制,最終還是募集部曲起兵造反,事敗之後,我父皇才不得已下詔誅其全家。”
說到這裡,他極為小心的看向了顧鈺。
這話聽起來似有向她解釋的意思。
而顧鈺也倏然抬頭來望向了他,又見他極為溫和的笑了一笑,續道:“但令南北士族相合,晉祚國安,乃是我父皇畢生之心願,也是皇室之心願。”
這一點顧鈺當然知道,前世明帝死的時候,便有下詔說:“吳時將相名賢之胄,有能纂修家訓,又忠孝仁義,靜己守真,不聞於時者,州郡中正亟以名聞,勿有所遺。”便是為了能打破宗族界限,調和南北士族之矛盾,為國選拔人才,奈何南北士族之矛盾又豈是皇帝一言就能調解。
南士在朝堂上倍受僑姓士族排擠,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琅琊王與她說這些難道是為了……
便在這時,琅琊王忽地又問:“顧氏阿鈺,你想要什麼?”
她想要什麼?他說他知道她想要什麼,那麼琅琊王呢?
“我想要的,琅琊王殿下現在並不能給我!”顧鈺十分決然的回答。
琅琊王的神色便是一黯,他心知顧鈺說的一點也沒錯,雖說他皇兄是晉室天子,可所下的詔令處處都要受到瘐氏門閥與桓氏門閥的壓制,即便他想為吳興沈氏提升士族地位,但若是得不到士族的允許,他們也不敢亂下旨意,或許說這樣的旨意一下,眾多口舌是非,也會給天子造成很大的壓力。
琅琊王無話可說,卻在這時,又聽顧鈺說了一句:“但是我或許可以幫到琅琊王殿下!”
仿若錯覺一般,琅琊王眼前大亮,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顧鈺。
“你說什麼?”
“殿下,阿鈺心知,天子亦存有先帝之遺志,想要打破南北士族之界限,重用吳中名士,可以現下的境況,天子重用誰都會成為桓氏或是橋姓世族的眼中釘,所以這種重用不能放在明面上。”
顧鈺一說完,琅琊王心中大為震憾,也就是說,雖能重用,但絕不可像現在這般明目張膽的來招攬吳中士族。
“阿鈺願為琅琊王殿下出謀劃策,不過,這件事情,阿鈺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顧鈺又道,“而且,阿鈺也僅只會與琅琊王殿下聯絡!”
話音一落,琅琊王猶為震驚的看向了她,雖然他的確想為皇兄招攬這個小姑子為皇室所用,可是這樣的話,他畢竟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可未想到她竟自已開口說了出來。
她說僅只會與他聯絡,便只是看他的面子麼?
“殿下,如今謝安石隱居東山,族中謝萬石並非可以堪當大任,殿下不如請人去請謝安石出山。扶植謝氏門閥與之對抗!另外,桓大司馬應該很快會進行第二次北伐,此次北伐洛陽,還望殿下能否進諫天子,以吳興沈氏之沈黔為先鋒,代罪立功!”
顧鈺說完,琅琊王神色大駭,倍感驚詫,他驚詫的不僅僅是她竟能如此清楚的洞悉時事,而是……
“你說什麼?以吳興沈氏沈黔為先鋒?”他訝然道。
他雖然不能十分肯定,可也因為桓澈的那一句話,對那位沈氏黔郎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如果那位沈氏黔郎真的是眼前這個小姑子,那麼她是想要自已親自上戰場嗎?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子,她知不知道戰場上是什麼樣子?
“是!我想要的東西,殿下也只能這樣才能給我!”顧鈺答道。
琅琊王剛要說什麼,忽聽到這句話,竟是啞口無言,無以反駁,不錯,只有立軍功,才能像桓溫一樣從刑家之後走上士族地位。
“殿下若是無他事,阿鈺便告辭了!”顧鈺施了一禮,神色略有深意的看了琅琊王一眼,又補充了一句,“請殿下多多保重,無論走到哪裡,不要遣散身邊的侍衛,另外凡是入口之物,也要先檢查了再說,而且……”她頓了一聲,以極為慎重的語調道,“最好不要服用寒食散!”
寒食散雖是高門子弟必服用之物,甚至在當下這個時代,服用寒食散已成了名士風流之象徵,有的人甚至為了佯裝服散行為而假裝在大街上暈倒,可是死在寒食散之上的名士貴族子弟可謂是不勝列舉,玄學鼻祖何晏是如此,前世的琅琊王是如此,她的兒子司馬丹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