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過後,顧鈺便穿了一件極為簡單的白色束袖長袍,腳上登了一雙普通的皂靴便出門了,按照顧老夫人的要求,她從今天起是要到學堂裡去上課的。
顧家設有大大小小的學堂,不僅郎君們要進學,女郎們也不例外,這不僅是體現一個家族的修養底蘊,而且在當下年代,女子若負才學且為外人稱道,也是一個家族極為長臉之事。
前一世,陳郡謝家娘子謝道韞嫁與琅琊王凝之之後,便曾在清談宴會上設步障為小叔王獻之解圍,以極為敏捷的才辨能力令數名當時聞名遐爾的大名士詞窮折服,一時名揚四方,被譽為“神情疏朗,有林下之風”的女中名士。
能讚揚一名女子有如竹林七賢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林下之風,也足可見其風度與氣韻了。
想到那位謝氏才女,顧鈺嘴角不自禁的彎了彎,腳步前邁,不知不覺便已穿過曲折遊廊,假山林池,來到了顧府的東跨院門處。
這也算是她第一次來到顧府嫡出姑子所上學的地方,果然是與她記憶中那個偏僻簡陋的小屋不一般,這學堂建的可謂是崇閣巍峨,彩飾丹堊,四周青松拂簷,欄循臺榭,還不乏有奇花異草冉冉生香。
駐足於此,聆聽古槐弄清風,也可謂是一件極為享受之事。
“娘子,這就是你今後上學的地方了,聽說,老夫人請了一位極有名的琴師過來給姑子們授學,所以,今天娘子所學的應該就是琴棋書畫以及玄學譜牒之類的。”詩琴介紹道。
“琴師?”聽到這兩個字,顧鈺眸光一亮,不可謂不驚訝。
詩琴點頭道:“是的,聽說那琴師是由家主介紹來的,三天前家主來了一封信,讓老夫人接他在府中小住,不過,這人很奇怪,他一直以幃帽掩面不願與人相見,這幾日也不怎麼出門,聽老夫人的意思,這人大概是如左思一般的名士,也就不為難他。”
左思乃是前朝極負才學的大名士,一篇《三都賦》驚豔洛陽,豪貴之家,競相傳寫,一時造成洛陽紙貴之勢,然而其人卻是其貌不揚,有人甚至拿他與潘安相比,卻也落下個“東施效顰”之笑談。
這意思就是說,這位時常以幃帽掩面的琴師,是個有才而貌醜之人了,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顧鈺暗自笑了笑,她實在是無法想象會將那個人與“貌醜”聯絡起來。
不過,他既然來了,她倒是有許多疑惑等待求解!
想罷,她邁腳上前,向學堂裡走去。
這時,詩琴卻惶惶不安的喚了一聲:“娘子!”
顧鈺轉身看她,就見她一臉擔憂關切的叮囑道:“你今天要多加小心!”
“你是怕我被殺?”顧鈺笑了笑,問,接著又調笑似的說了一句,“我怎麼可能會那麼慫?”
慫?那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娘子那戲謔甚至有點像郎君般玩笑的表情,詩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這樣一想,詩琴的臉不禁又一紅,她怎麼會將娘子拿來與郎君相比,是因為她身上那種瀟灑不羈翩然如林下之風一般的氣度嗎?
“娘子,我在外面等你好了!”她道。
庶女是沒有資格帶婢女一起上學的,甚至可能連塌幾都沒有,嫡庶尊卑在世家大族中的規矩不可廢。
顧鈺點頭,走了進去。
她一進去,學堂之中便是嗡嗡聲一片,那些或坐或站的女孩子都齊齊的朝她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