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
陳嫗的眼中露出驚訝,卻是反問道:“娘子說的是……什麼樣的琴師?”
顧鈺想了一下昨晚遇到的那個以幃帽皂紗蒙面的青衣男子,只好憑著自己對那男子聲音的感覺,答道:“一位郎君,一位很年輕的郎君,我想,應是世家子弟。”
如果是世家子弟,到顧府中來教學,不可能沒有人知道。
顧家的郎君並不多,大房只有張氏所出的幼子顧衝之,二房有一嫡子顧琅之和一名庶子顧廷之,三房無子,另外顧家上一輩還有一名庶子,乃是顧鈺的四叔顧澄,至今已年過弱冠卻並未娶妻,喜好四處雲遊結交名士。
顧老夫人若是想請有名望的世家子來給府中的郎君姑子們教學並不難,但絕不會做得如此悄無聲息,從陳嫗的表情來看,她並未有聽說過府中來了一位琴師。
也就是說,昨晚,那個青衣男子騙了他。
顧鈺不覺失笑,其實她早就該知道那男子所說的話並不可信,一個連自己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對她說實話?
但他會是什麼人?又怎麼會知道沈氏被關在木瀾院,甚至知道她會在那個時候去找沈氏?
顧鈺心中疑贖叢生,此際想起來,那青衣男子的身形以及那周身所透露出來的氣質似乎頗為熟悉,很有可能便是她前世的“故人”,這般想著,她不禁有些後悔,若是當時不那麼顧及禮儀揭開他的幃帽看一眼就好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男子既不想讓她見到真容,也定然不會讓她太容易得手。
想到那名青衣男子,顧鈺不覺心頭一凜,旋即又想起了昨夜從木瀾院逃出時回眸一瞥所看到的那個長髮披垂身披華麗錦袍的男人,以及她適才所做的那個夢。
那個夢無比的真實,就好像她親眼所見一般。
沈氏猙獰的大笑,那男子沉渾如鍾馨般的聲音,都似真真切切的響在耳際。而且她還清楚的記得,那男子似乎還想從沈氏口中逼問出什麼來?
他想知道什麼?
他還知道沈氏的閨名,他與沈氏會有什麼關係?
想著,顧鈺不禁頭疼的撫了撫額,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她前世一定也見過,只是可惜無論是昨晚的回眸一瞥,還是在夢裡,她都始終沒有見到那男子的正面。
陳嫗見顧鈺臉上神情變幻,陰晴不定,似有隱憂痛苦之色,卻無半分情緒宣洩,不免擔憂問道:“娘子,你怎麼了?”
顧鈺搖頭沒有答話,陳嫗又道:“娘子,你若是心裡苦,大可以哭出來,你這個樣子,嫗心裡更加難受。”
顧鈺笑了一笑,仍只道了一聲:“無事”,便又凝神看向了窗外,此時天色已晚,晚霞的餘暈已將院中青竹染成橘黃色,俄而傳來幾聲鳥鳴,以及婢僕們的竊竊私語。
還當真是歲月靜好,可誰又知道在如此安寧如同水墨畫卷般的表象掩蓋下到底是怎樣的暗潮湧動?
這顧府還真是個藏龍臥虎的好地方!
為何前世她竟從未發現過?
她心中暗笑,便在這窗前站了許久沉吟不語,陳嫗只當是她需要時間來消化掉她今天所聽到的這些事情,思考她未來的路,便也沒有打擾她。
對於一個小姑子來說,這些真相的確是她這個年齡所不能承負之重,再多安慰的話說出來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然而這種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顧鈺便說話了,她轉向陳嫗,忽然問了一句:“嫗,我這暮煙閣中是否太過寧靜了?”
陳嫗愕然道了聲是。
顧鈺又道:“從前我是不是隻信你和妙微,這院中的其他人皆不認識?”
陳嫗又道了聲是。
顧鈺一笑,忽下令道:“那就叫她們進來,都讓我認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