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莫急,沒弄錯。”小廝笑道,“這些都是寧大人吩咐咱們送過來的,她說山高路滑,幾百斤藥材遠不如您這個人貴重。”
江亦川心口一跳。
他問:“幾時送到的?”
小廝答:“巳時左右。”
也就是說她剛在山上遇見他,就扭頭吩咐了人送藥材來。滿滿三車,比他採的那幾棵零散的有用得多。
方才的怒氣還沒散盡,又被另一道濃厚情緒傾軋了上來,江亦川盯著裝藥材的麻布袋子,心情複雜極了。
他悶聲道:“既是她送來的,做什麼要說是我散盡了家財?”
“大人說了,做好事開頭容易收場難,若不把這話說在前頭,江大夫以後恐怕會被為難。”
竟連這些都想到了。
手指無意識地捻了捻,江亦川輕咳一聲,想道謝,又覺得幾個字於那麼多藥材來說太輕。可要說別的,他又有些開不了口。
小廝瞭然一笑,與他道:“咱們大人還說了,您見著這些東西,什麼也不用說,只管去看診開方,早些還家就好。”
江亦川:“……”
這人是把他從頭到尾都掐算乾淨了?
百般滋味洶湧翻轉,到嘴邊只溢位一聲嘆息。
他坐回了樹下的小桌後頭,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診。
結果有病人上來就道:“江大夫這樣的好心腸,不知什麼樣的姑娘才配得上?”
什麼樣的姑娘?
他一怔,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寧朝陽的模樣。
“我不可能接受苦藥,一輩子都不可能。”她將頭埋回被子裡,悶聲道,“但我喜歡熬藥的人,一眼看見就喜歡。”
風拂桃樹,花瓣落了他滿身。
“江大夫?”病人喚他。
慌忙回神,他拂開藥箋上的桃花,一本正經地道:“先拿這方子去抓藥,你這積勞成疾——”
“江大夫。”病人忍不住打斷他,“我是腿斷了,不是積勞成疾。”
“……”
紙上字跡連帶著胸腔裡的東西,終於是一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