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子把孩子遞給媳婦說:“這是我們老戰友,負了傷一下回不了內地。我隔天把他送山上老舅那,讓老舅用草藥紿他治治。”
過去在深山裡有一種專業獵戶,通常是以打獵為生,夏天也採些草藥,大部份是為自己治病。這些人有家的天暖和了,下山回家和家人團聚。像李貴子老舅這種一輩子沒娶的,每年也就下幾次山,賣了山貨買些生活用品。
這幾年歲數大了,又有北方稱之為避冬寒的老年病,已經很少下山了。一般的生活用品像鹹鹽,醋醬油等必須品,有人專門上山推銷的,只是比山下貴一下。李貴子的老舅這種避冬寒的老年病,是天一冷,尤其是數九天後,咳嗽氣緊,喘不上氣來。
山上冬天取暖靠木材,再嚴實的爐子也會往外冒煙;何況東北屋裡主要是火牆火坑,煙囪在房頂上,如果風向不順,煙往屋裡倒灌。所以這幾個冬天,天一冷大部份時間抱的小藥罐,好天了出去轉下山放幾槍,也是在自己房子不遠處,所以也打不到大的動物,賺不到什麼錢,生活也拮据多了。過去年輕時賣了山貨,都是他幫肋李貴子他們,現在是李貴子經常帶點生活用品上山。
李貴子是個細心的人,在梁國成講述中知道他昨晚游泳從江那邊過來,淋了大雨又一晚沒睡,把他讓到左相房休息。一般傳統的北方人,正房靠東邊的房子是上房;家裡有老人住老人,沒老人住主人,客人住靠西邊房子。
梁國成在朝鮮每天拖著傷殘的身子,被搶迫乾的超強度的體力勞動。昨天又淋了大雨,在高度緊張中被追捕,又在江水中浸泡了多半夜。他躺在李貴子家土炕上,幾年來終於有了回到家的感覺。迷迷糊糊覺的胡玉站在土邊炕,列著大嘴唱笑著的拍著他說,回了國不趕緊的歸隊,怎麼能在已經退役同志家住?過來兩個戰士把他放擔架上,抬著放到院門口的吉普車上。
吉普車把拉著他進了營房,營房門口鑼鼓喧天,把他當英雄似的歡迎。他看到小雨也在人群中,看見他扭頭就走。他跳下擔架就追,追著追著又到了鴨綠江,小雨突然跳入江中向對岸游去。他看到對岸小隊長帶著朝鮮兵,他大聲呼喊小雨,回來!回來!這時有人叫他的名字,睜開眼看見李貴子。
李貴子坐在炕沿問道:“作惡夢了?我剛回國時也常作惡夢。”
李貴子媳婦在外屋插嘴道:“剛結婚那會常晚上作惡夢,一會哭一會笑。我都不知道為什,被他嚇個半死。”
三個人都笑了,連李貴子兒子看大人笑,也受感染嗄嗄的笑起來。趁著他剛才睡覺,李貴子會些木匠活,找些舊木頭給他作了一長一短兩根拐仗。長的一根架在胳膊窩,下面用手撐著;短的一根,一根笠杆,加一個手抓橫木,簡單實用。
他自從在江裡丟了拐仗後,幾乎是有人挽扶著,還的一個手提著那條傷腿才能走路。今天早上被民兵抓後,他手被朝後捆著,如果沒人架著胳膊,更是寸步難行。
他高興地拿起拐仗,李貴子量的他手高做的拐仗,拄上幾乎恢復了他的身高,讓他找回了他的自信。他拄的拐仗在地下走了幾步,感覺合適的兩條拐仗,拄著走起路來,一步頂人腿走兩步,假以時日他用的熟練了,並不見的比健全人走的慢。
天黑透了。李貴子媳婦秀蓮把小飯桌放炕上,用陶瓷盆端上一盆東北一鍋燉,大粗黑瓷碗兩碗苞米茬子粥,一小簸籮東北鍋貼:“兄弟來家一次不容易,家裡實在拿不出好東西招待你。真是待慢了客人了!”
坐在熱炕頭上,吃著有幹有稀熱乎乎的飯菜,成了他從英姬家出來,想像中的奢侈生活。他感徼地說:“我在朝鮮幾乎要了半年飯......”
“啊!哼!”他還要下往下說,李貴子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憑著戰友情想幫助戰友,這種在戰火中的戰士情,是相互能付出生命的友誼。可是在這個政治掛帥,階級鬥拿一抓就靈的時代。
邊境上更多的反特防特的年代。真正把他帶回了家,又感到有些複雜。他的情況太複雜,沒人會相信敵人會把活人當死人扔出來。朝鮮老鄉會無緣無故養活你幾年,還拼了命把你送回國。被人民軍戰士抓住,沒有被送還志願軍,反而要加害他性命。
如果不是他們談部隊首長,談到每個戰役,都是活靈靈的經歷過;他都會覺的是天方夜譚!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如果被邊防聯防抓住就麻煩大了。所以自打梁國成一進屋,他為了減少不必要的解釋就沒告秀蓮實話,只說是送上山讓老舅治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