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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範永鬥才坐直身子。他雙手顫抖，眼睛微紅，盯著範毓賓好一會，才充滿期望地問：“有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結局？”
範毓賓站起身，理理衣衫，抖抖袖子，重新跪下，又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毅然決然地說：“事在人為。我是范家的子孫，身體裡流淌的是範氏的血液，我的命運和范家休慼相關、榮辱與共。光大門楣、光宗耀祖是每個范家子孫的使命和責任。作為范家子孫，我絕不會讓這樣的悲劇在我們范家發生。”範毓賓語氣真誠，彷彿在述說著不朽的誓言。
祖孫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眶不約而同地都溼潤了，眼睛裡都是淚光閃閃。
“好，好孩子！”範永鬥略顯感動地說道，心裡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鬆，數日的困擾也一掃而空。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伸手扶起範毓賓。範毓賓也輕輕地握住那雙蒼老、略有涼意的手。兩人雙手一觸，祖孫倆似乎都感覺到心意相連、血脈相通，不由相視輕輕一笑。這一笑，宛如一縷春風吹過，輕鬆的氣氛在書房中洋溢開來。
範毓賓似乎想起了什麼，從衣袖中掏出一沓紙，又開啟隨身帶來的小匣，拿出幾塊淡色的石頭，恭敬地遞給範老太爺。然後微笑著說：“孩兒近日作了一些功課，請爺爺和父親幫孩兒把把關。”
範老太爺接過那捲紙，和範三拔慢慢地傳看著。
在輕微的嘩嘩聲中，範毓賓好奇地打量起這間範府最神秘的所在。書房極簡潔，一桌几椅，都是本色。書桌後面是幾個書櫃，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不少書籍。牆上還掛有一匾額，上書“戒懶、戒貪、戒怒”，黑色的大字力透紙背，古意盎然，顯是出自大家之手。
範永鬥、範三拔看著手上的那疊紙，他們的臉色就如轉馬燈一樣變幻不定，雙手也不停地微微顫抖。
“這是真的？這些東西真的能造出來？我不是在做夢吧？”範永鬥顫顫地問道。坐在他下首的範三拔也是一臉的詫異和震驚。
“爺爺，父親，是真的。”範毓賓肯定的說：“這些東西的生產的技術和工藝都不復雜。而且我們還佔著地利，成本很小。您們看，這就是生玻璃和玻璃鏡子的原料。我今天出去看了一下，附近的山裡到處都是這種礦石。毛紡也是如此，大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羊毛羊絨。我準備採用水力紡織，它比人工紡織效率要高几十倍呢。羊毛布、羊絨布比起棉布質量要好，還特別防寒保暖，最適合我們北方。用它們編制出來的羊毛地毯也不會比波斯地毯差。至於鋼鐵作坊，我們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煤炭、鐵礦石，它們的質量好、品質高。而且有清河、洋河水運之便。可以說我們是身處寶山不知寶啊，不利用起來確實可惜。”
範永鬥和範三拔聽得兩眼發光。要知道，玻璃鏡子也好，波斯地毯也好，都是西域胡人或者西洋商人千里迢迢帶來，數量極少，在大明賣的可都是天價。絲綢和棉布在邊貿生意中佔的比重很大，范家每年也要千里迢迢地從江南聯絡貨源，光運費就是天價，如果就地能生產比棉布質量好要好的毛紡製品，那利潤。。。
“你是如何懂得這些的？”範三拔心中驚疑不定，實在忍不住，脫口問道。
範永鬥搖搖手，示意範三拔不要問，範毓賓也無需回答這個問題。
“那為什麼要和其他幾家聯手呀？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些生意范家都有能力做。獨家生意不是更能掙錢嗎？”範三拔又沒好氣地問道，語氣中帶著不甘。這次範永鬥倒沒有阻攔，他只是默默地看著範毓賓，看他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現在是亂世，報團取暖是個不錯的方法。何況這麼大的生意，我們一家確實也吃不下。吃多了會撐破肚皮的。”範毓賓呵呵笑著，氣定神閒地說道。
“築新堡就沒有必要吧，那些作坊放在張家口堡不行嗎？建一個新堡費用可是不小呀！”聽了範毓賓的回答，範三拔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緊接著又問道。
“張家口堡流動人員太多，且人員複雜，各方眼線眾多，不利於保密。目前的這幾個作坊只是開頭，孩兒還會陸陸續續地推出其他的產品。所以孩兒就想築一個新堡，便於防守、保密和管理。孩兒在張家口堡東面五里左右看見一片荒地，兩面環山，一面環水，那裡交通方便，易守難攻，是個建堡的好地方。最主要的是大清河可以為我們的作坊提供水力動力。”範毓賓微笑著，繼續有條不紊地解釋道。
範永鬥和範三拔聞言，都是輕輕額首，面露微笑，意甚嘉許。
忽然，書房裡響起範永鬥慢悠悠的聲音：“賓兒，如果讓你主持范家，你準備怎麼做呀？”
範三拔、範毓賓聞言如遭雷擊，有如石破天驚。範三拔臉上的青色彷彿加重了許多，不停地輕輕地咳嗽。範毓賓也是臉色驟變，他迅速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孫兒年幼德淺，從不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範永鬥倒是臉色和藹，他溫言道：“起來吧，你是范家的長門長孫，執掌范家也是遲早的事。今天這裡就我們祖孫三代，你姑且說說，我和你父親姑且聽聽。”
範毓賓誠惶誠恐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回座位，他沉吟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我對商道的理解是，商道就是人道，更是天道。經商，就是經人心。所謂的做生意，不是賺取金錢，而是賺取人心，並不是要獲得利潤，而是要獲得人心，賺取人心獲得人心，這就是做生意，到了那個時候，金錢自然隨之而來。如果只知道拼死追逐金錢，這不叫做生意，而是錢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