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她如同徜徉在一座迪斯尼主題公園般精彩紛呈的靈魂樂園之中。
此時,腦際依次閃過的,仍是今晚占卜過的每一隻小白鼠,和他們抽到的塔羅牌,就像圍棋國手在心裡為每一場比賽覆盤一樣,她默默地琢磨著,迷離奇詭的塔羅牌所揭示出來的命運真像究竟是什麼。
忽然,一張牌從她揮灑自如的手指間弔詭地飛了出來,白馨蕊輕笑,平日,就算將56張小阿爾卡納也加進來,她也絕不可能意外掉牌,今晚果真是算的太多,居然連牌都控不住了。
牌面上,水晶稜鏡般的鍍膜反射著頭頂吊燈的光芒,晃得她看不清那張牌上的圖案。不過,誰在意呢?
然而,此時正有一個白衣人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這張牌,並被上面的3D畫面深深震撼。
在一個電閃雷鳴之夜,高塔上方的整個天空被閃電與暴風統御著,毀滅性十足的自然之力,以摧枯拉朽的勢頭,將高塔那巍然屹立的王冠狀金色塔尖無情摧毀,華麗威嚴的塔身被攔腰被截斷,從空中崩塌墜落,隨之一起掉落下來的,還有兩人,一個戴著王冠,另一個著神職者服色,牌面如同一楨靜止的鏡頭,將泥沙俱下的高塔,和兩個頭朝下,腳朝上墜落的人定格下來。
儘管很多人抱怨後世的塔羅牌牌面越來越晦澀難懂,由於商業化量產,古塔羅牌上繁複豐厚,美奐美倫的繪畫內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剝離,抽象成了更為簡潔,卻意涵更為深刻的圖案,甚至是需要符號學家去深度破解的神秘符號,然而,這張圖匙塔羅牌(T Key Tarot,塔羅牌的一種,以其圖案的立體生動著稱)大阿爾卡納中的高塔牌絕對是個例外。
閃電仲裁說?
所羅門神殿被毀假說?
巴別塔的詛咒說……
即便是那些塔羅小白,對於這張牌在整幅塔羅牌中的意義也是心知肚明的。
須臾,高塔被纖纖素手不經意地插回到一摞牌中間,就如它從來不曾跳出來過一樣。
占卜者和醫者有著同樣的無奈,對於別人的命運洞若觀火,對於自己的未來卻不能自知。
白馨蕊開啟精緻的Furla小豬包,想從裡面拿一顆聰明藥出來。
一不小心,整潘多拉魔盒般的嬌蘭的流星散粉,從袖珍小包裡滑落,掉在桌子上,帶著珍珠母光澤的粉紅色、藍色、淺黃色的小粉球在光滑的紅橡木桌子上滾動,盒子中那些比煙還要輕薄的散粉碎屑,騰起一團香霧瀰漫在空氣中。
大屋對面,摺疊屏風狀鏡子中,映照出一排白色人影,尖叫聲尚未衝破喉嚨而出,一個白衣人如同一片羽毛般無聲無息地飄落在白馨蕊對面的椅子上。
她心一顫, 身體也跟著打了個激靈。
散粉的小顆粒在她們之間籠起了玫瑰色的薄紗,搖動的燈光下,透過霧色,白馨蕊看清,坐在對面的高大皮椅子上的,並非某種不穩定的,被稱之為鬼魂的幻像,而是羽悠。
她白衣白裙素白麵龐,唯有頸間一道道血痕格外觸目驚心。
“你熟悉卡巴拉生命之樹牌陣嗎?”
乍然開口,就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冰雪聰明的白馨蕊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恍然明白,她是在問自己話。
她那兩道刀鑿斧刻的眉,剛舒展開又聚攏起來。
驚訝。
她以為這個領域,學校裡沒有人能和她比肩而立,然而,羽悠居然知道卡巴拉生命樹這種即將失傳的牌陣。
她凝視著羽悠鎖骨間那枚新月形吊墜,沉默不語。
要說起來,今晚最大的遺憾,並不是與服裝競賽大獎失之交臂,而是學校裡最神秘的,她一直無法瞭解的那個人,未曾走近這張占卜桌。
當初,她任性地一擲萬金,只為換來她的一點點資訊。她不認為自己對羽悠這個人感興趣,那麼做只是因為,她不喜歡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有任何神秘生物體存在,尤其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白馨蕊一雙剪水墨瞳對上羽悠闇紫冰眸,裡面是虛空的,卻又如同容納了浩渺的宇宙,然而,她始終無法從中提取到任何一絲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