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段全武扶劍不語,全程都置身事外;
宋嬤嬤老臉橘子皮般皺巴巴的,語氣有些陰冷道:
“歐陽小學士,東林大佛的事,聖人器重你、欣賞你,老身也敬你一分,可這並不是你現在任性矯情的理由,大佛都建好了,你還說這些有何用?也不知道你在糾結些什麼。
“難不成是在怪,天樞和佛像的秘密,聖人和魏王沒有提前知會一聲你這位江州刺史?這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你是父母官沒錯,但是聖人是你的君父,你是代天子牧民,聖人比你更關心黎明百姓,修建天樞與大佛自有聖人的苦心。
“關係社稷黎民的國事,也自有聖人和政事堂的親王諸公們權衡定奪,你若心憂國事,先好好歷練,等以後有機會入了政事堂再說,不在裡面就別多言,亂了君臣論綱,也不知是從哪沾來的那些士林文人牢騷朝政的壞習慣。
“聖人和朝廷命你造像,你造就完事了,管它什麼用途,說一句難聽的,你不來,有的是人來,上回聖人對你破格禮遇,你也該滿足了,見好就收,肝腦塗地,報答君恩,那麼老身依舊喊你一聲小學士。”
“隨宋副監正怎麼喊本官,無所謂。”
歐陽戎籠袖佇立,陽光下的臉龐稜角分明,給人一種堅毅之感,他擲地有聲道:
“若上面人的安排全是對的,為何還會發生西南叛亂和星子坊毀佛之事,白白生靈塗炭。”
宋嬤嬤陰沉皺眉:“你什麼意思?是不滿聖人?”
“宋副監正很會扣帽子,還三句不離‘聖人’二字,不知道的,以為是開帽子店的,發的還挺歡快。”
宋嬤嬤臉上法令紋抽了下:
“不和你這小子耍嘴皮子,老身沒你們這些儒士矯情,老身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聖人統籌八方,牧萬千黎民,顧全大局為上,一些犧牲和動盪,都只是一時一地的,換來的卻是我大周的長治久安,是萬國來朝的盛世,這個才是大義,其它的都得為它服務。”
歐陽戎豎起兩根手指,平靜說:
“犧牲小義,所換大義,不如不要。
“至於盛世,也要看是誰的盛世,是一小撮人的盛世,還是所有人的盛世,是關內兩京貴族豪閥的盛世,還是天下十道萬千人家的盛世,這是一個問題,需要全天下的有為之士都好好想想。”
他放下一根手指,只豎起一根,在宋嬤嬤啞口無言中,講道:
“還有,在下最煩做選擇題了,弄得好像所有事情都必須選一個一樣,什麼犧牲小的,保全大的;什麼放棄這個,才能得到那個,我說放屁,就不能全要?
“恕我粗鄙,我全都要,不管是龍城,還是江州,不管是小家,還是大家,沒有誰天生就是別人的犧牲品。”
“荒繆,你能辦到嗎?”
“能不能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覺得不能就不去做嗎?真是聰明人,但世上聰明人太多了,還是多些笨人為好。”
歐陽戎搖搖頭:
“所以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笨,我全都要。”
宋嬤嬤問:“你是在怨聖人?”
容真立即抬頭打斷:
“宋前輩,歐陽良翰不是這個意思,您誤會了,他是憂國憂民,擔心上面有人矇蔽聖聽。”
宋嬤嬤冷哼了聲,甩袖不想再爭,吵架這事,她整不過這些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