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司馬瑋還有兵權,雖說很多羽翼都已經被削弱了,如孟觀就已經被徵入宮內,自己要隨侍司馬遹,王粹如今也在尚書省任職,司馬瑋所能依靠的人,僅僅只有岐盛與公孫宏、李肇三人而已。
但兵權就是兵權,在司馬瑋擁有倒楊首功的情況下,誰也不能抹煞他的功勞,也不可能奪取他的權力。
他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司馬瑋今年才二十歲,他可比楊駿、司馬亮等人年輕得多,只要熬得住,苦心經營,歲月就能幫助他成為勝利者。
現在劉羨最怕的,就是司馬瑋熬不住,受不了司馬亮的打壓,鐵了心跟他們爭到底,那就有掉入敵人的陷阱,最後滿盤皆輸的可能了。
所以劉羨要去勸諫司馬瑋,把他從這條危險的道路上拉下來。
想到這裡,劉羨漸漸放下,然後吹滅了蠟燭,入睡了。
入眠前,劉羨仍然在想,繼續幫助司馬瑋,這雖然不是一個最明智的決定,但確實是一個最無愧於心的決定,人活在世上,能夠做到無愧於心,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第二天一早,劉羨用過早膳後,就整頓衣冠,讓朱浮駕著牛車到城外北軍大營去。
這時已經是夏天,即使才剛剛辰時,陽光就已經亮到紗簾都遮不住了,劉羨就趁勢打量著沿路的街道與人群。
說起來也奇怪,剛剛經過了殘酷的政變與屠殺後,洛陽城內已是一片凜然肅殺之氣,而洛陽城郊卻截然相反,百姓們的笑容並沒有減少,往來的商隊反而變得更多了,沿路叫賣之聲如同鶯啼般不絕於耳,路上還有一些閒逛玩耍的孩童,讓這一切都顯得平和閒適。
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劉羨見狀,便停下來找路人詢問。
路人說:“楚王殿下如今在整軍,令京畿周遭所有的軍衛都不得私設關卡哩!”
劉羨聞言,頓時吃了一驚。對於尋常商人和百姓來說,關卡是一道負擔,每往返一次,便要被守關的軍士們趁火打劫,不被壓榨些油水來,就寸步難行。
但關卡之於軍士,就如同胡餅裡的肉餡,有關卡,他們的日子便有滋有味,沒關卡,生活就味同嚼蠟。
可司馬瑋居然下令取締了北軍的關卡,這確實造福了百姓,但毫無疑問會得罪軍中一大批人。
誰料還沒完,路人又說:“昨日,楚王殿下又下令說,要肅清京畿周遭的匪患,一天就抓了兩百來人,真是駭人!京畿竟有這麼多的山匪,我以前都不知道!”
劉羨聞言,更是苦笑起來,京畿的匪患,那可不是一般的匪患,那都是有背景的匪患。
不止石崇在金谷園裡養了一大批死士到邙山搶劫,劉羨這些年在官場混跡後,其餘的內幕也摸了個七七八八,基本上洛陽的公侯都是養有死士的,其中有不下一半人手裡都有命案。司馬瑋說要清剿匪患,那針對的不就是這些人嗎?
司馬瑋是怎麼了?雖然以前劉羨就知道,司馬瑋是一個極為爭強好勝,不甘於認輸的人。可如今展現出來的鬥志,仍讓劉羨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這已不能用爭強好勝來形容,更像是在向整個洛陽亮劍一般,誓要和那些背叛了他的人分個高低。
這種行為在政治上是極為幼稚的,甚至可以說是無足可取。
但看著一路上的鳥語花香,歡聲笑語,劉羨又有些沉默了。
司馬瑋的這些舉措,其實也是劉羨一直想做的。對那些權貴們橫眉冷劍,讓百姓們安居樂業,這有什麼錯呢?
在昨夜以前,劉羨原本以為,變化最大的是司馬瑋。但目睹司馬瑋的所作所為後,劉羨恍然發現,變化得不只有司馬瑋,自己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已變得善於妥協,善於退讓了。
這種感悟令劉羨一時感到恍惚,時光和抉擇就是這樣在悄然間改變人的形態,昨日之我和明日之我似乎並非一人。而這次的抉擇呢?它將如何決定自己的命運?
劉羨陷入到沉思裡,一時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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