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膳後,我和太子在太監的引導下登上了升龍殿,站在殿外的走廊上,看著下面萬眾喧騰的景象。
並沒有海嘯般的萬歲聲。大晉建國至今也只有十來年,而且還是用不光彩的手段搶奪的別人的江山,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名聲並不是那麼好的。今天我和太子站在這裡,與其說是接受萬眾朝拜,還不如說給新年增加一點可看的景觀。
我們並排站在那兒,在寬大的衣袖下偷偷拉著手,努力把身體站直,面帶微笑,第一百零一次扮演著會笑的木偶角色。
大冬天,太子的手心微微沁汗,我知道他很緊張,也很不安。他歷來害怕這種有很多陌生人的場合,也很討厭做木偶。可是他生來似乎就是為了做木偶而存在的。
他小小聲地問我:“南風,我們到底還要站多久啊?”
我也不知道。既然同是為人操縱的木偶,何時上樓,何時走,就不是能由我決定的。我們只是聽太監們的口令行動。但我還是安慰他說:“就快了,殿下您再忍耐一下。”
“南風,我好想下去玩哦。今天街上人那麼多,肯定很好玩。”
那當然了,我也想下去玩啊,可是,“我們不能下去,我們再站一會兒後就要回宮了。不過,正月十六我們就可以出去玩了,而且還是下鄉呢,殿下沒聽說嗎?”
“沒有啊,父皇會讓我們下鄉去玩?”他眼睛睜得老大地看著我,這個訊息雖然是他做夢都想聽到的好訊息,可對他來說,也未免太不現實了。
這樣的大訊息都不知道,真不曉得這小笨笨每天都在忙些什麼。我只得告訴他說:“皇上正月十六那天要下鄉勸農,要親執耒耜。那時候,皇后,太子,臣妾,還有百官們都要隨行,那天肯定非常熱鬧的。”
“你是說,父皇要下鄉去耕田?”那傻孩子驚喜得一下子湊攏來,差點當場抱住我跳了起來。我一邊推回他一邊說,“站好,殿下。我們現在可是在城樓上,下面有無數的百姓在看著我們呢。”
他朝下面看了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然後憧憬地說:“那到時候,父皇執犁,我就在前面給他牽牛。”
“殿下,耕田的時候牛是不用人牽的,是從後面趕的。”好像是這樣吧。
“那,我也執犁,我和父皇一人趕一頭牛。”
“到時候再看吧,要看父皇準不準了。”想來應該是沒問題的。皇上和太子同時下田,親執爬犁耕田,這不是更能起到勸農的作用嗎?
正月十六很快就到了,這天,彩旗招展,宮車轆轆,皇帝乘坐御輦在前,皇后乘重翟羽蓋車緊隨其後,我則坐在一輛油畫雲母安車上,太子騎著一匹白馬走在我的車旁。
車隊經過洛水之畔。那是春水剛剛解凍,水面一望無際,水勢平穩,緩緩東流。太子騎著馬駐足在河邊看了好久,直到太監去催促他,才跟上大隊伍。然後湊到我車窗前眉飛色舞、唧唧呱呱地說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