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的悍妒並不是總讓她得利的,她也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即使作為她的親生女兒我也要說,她有些事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致於罪反己身,有如天遣。
如果從家族傳承的意義上判她的罪,她都夠得上沉潭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讓我父親——堂堂的宰相大人,徹底地絕了後。雖然她生過兩個兒子,可這兩個兒子都等於是間接死在她手裡了。
我母親的悍妒之名,也是因此才家喻戶曉的。若只是和原配爭爭丈夫,在豪門之家也不算新聞。
話說我母親在生下了我妹妹賈午後的第三年,終於生下了一個兒子。父親當然是喜出望外了。他這個時候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兒子。他自己又是個獨子,而且也是在我爺爺四十多歲時才出生的。所以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才十歲,這麼多年來,他一個人獨自支撐著整個大家族,一個得力的幫手都沒有。現在終於有了一個能繼承家業的兒子,可想而知他的高興程度了。
我這個弟弟叫黎民,長得十分可愛。他兩歲的時候,有一天乳母抱著他在前庭玩耍,正好我父親下朝回來。黎民看見父親,高興地在乳母懷裡伸出手,喊著:“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父親手裡還拿著公文,沒有伸手抱過他,而是一手拿著公文一手伸到乳母懷裡去逗弄他。父子倆你逗我笑不知道有多開心,乳母也開心地笑著哄著,那情景,看著就像一家三口在享受天倫之樂。
乳母原也有幾分姿色,年紀也很輕,才二十一歲,而我母親當時已經三十好幾了,本來就有點心虛,何況還讓她看到了這樣的場面。她平時沒事也要尋我父親晦氣的,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父親正逗得高興呢,回頭看見我母親黑著臉站在後面,當下臉就嚇白了。腿有沒有抖我不知道,只是我在臺階上看見他一臉尷尬地呵呵笑著走回自己書房的時候,背影是有點搖晃的。
母親望著乳母的前襟開著,隱隱還可以看見裡面緋色的抹胸,笑問道:“你剛剛在給少爺餵乳嗎?”
乳母用蚊子一樣的聲音答道:“沒有,只是給少爺摸著,夫人知道少爺這個習慣的。”
“那看見老爺走過來,你為什麼不拉好衣服?”
“怕少爺哭,所以沒有。”
“少爺不摸著你的那兩跎肉就會哭啊。我還正想問你呢,為什麼會讓少爺養成這習慣的?少爺現在已經兩歲了,明明就可以斷奶吃飯了,為什麼還不給他斷奶,而且白天黑夜都要摸著你的那兩跎才能安靜?你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夫人,冤枉啊,確實是少爺只肯吃奶,不肯吃飯,不給他奶吃他情願餓得直哭也不肯吃飯,我也試著斷了好多回了,都沒有斷掉。摸奶的習慣我也試著給他斷過,可不讓他摸他就哭,哭得氣都喘不過來,只好讓他天天摸著。”
“是嗎?那怎麼別的小孩都不這樣,就他這樣?是你故意讓他養成這習慣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什麼算盤,你看我家給的工錢多,每天給你吃的用的又都是再精緻不過的,你就不肯走了,妄想一直留下來。現在你看孩子越來越大了,乳孃當不久了,你又開始打上老爺的主意了。你以為你勾搭上了老爺,就可以鳩佔鵲巢,在這裡長長遠遠地住下去了嗎?”